08 长袖善舞 (第2/3页)
好事,全在夏想的一句话之间。
于是包括常务副市长在内的宝市的几名常委,在和夏想握手时,都放低了姿态,一点也不敢拿市委常委的架子。
而且,最近流传的“夏想一怒,丰利跑路”的传闻,更让人不免猜测,据说丰利是叶书记亲自提议给弄到老干部局的,岂不是说明叶书记对夏想也是青睐有加?因为夏想和丰利吵架,就为他搬开了丰利!
传闻真是越传越失真,越失真越夸张,在外面不明真相的官员眼中,就成了丰利因为和夏想吵架才被省委书记拿下。
宝市宣传部长步悟本和丰利认识,也有点交情,隐约也听过丰利不满地说夏想的坏话。酒过三巡之后,他有了点醉意,仗着酒劲向夏想敬酒,说道:“夏处长,虽然我和丰利有点交情,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我还是坚定地和你站在一起。夏处长一怒,丰利跑路……我对你的做法完全赞成,丰利太不像话了,也希望夏处长不要认为我会因私废公……”
夏想愕然,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就成了他一发怒,丰利跑路?真是传得没边了。但事情的真相又不好解释清楚,只得含糊其词地搪塞过去。
不管如何,宴会还算成功,夏想也左右逢源,给众人留下了好说话、没架子、和气、聪明的良好印象,直让古玉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前在领导小组办公室古玉还不觉得夏想如何,也没看出他多受人欢迎,现在到了宝市才知道夏想长袖善舞的本领——在下面地市的领导面前,举止得体,受人尊敬而不自傲,说话温和,不徐不疾让人感觉彬彬有礼。
古玉就想,夏想还真是让人看不透,总能流露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给人惊喜。看来,向他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第二天,夏想将考察的见闻和所思所想,以及得到的第一手材料都整理好,传真给卫辛,让卫辛有针对性地和迈克交谈。很快卫辛就答复说,迈克下周有空,让宝市尽快发出邀请函。
夏想将消息告诉邱绪峰,邱绪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正好左右无人,他便开玩笑地说道:“我要有个妹妹,她要是喜欢你,就算没有名分地跟着你,我也不拦她……可惜,我只有一个姐姐。”
夏想想到邱绪峰姐姐的厉害,不由打了个激灵,急忙说道:“少胡说,我是好人,谁像你就喜欢骗别人的姐妹。行了,我得回燕市了,还有单城市的事情需要处理。”
邱绪峰吓了一跳,忙问:“你都知道些什么?是不是梅晓琳说过我的坏话?”
夏想见邱绪峰为自己知道他以前的糗事而念念不忘,不由哈哈大笑:“什么坏话?你自己办过的坏事自己心里清楚,就别问我了。”
说完,夏想也不理会邱绪峰的再三追问,扬长而去,只留给邱绪峰一个得意的背影。
回去的路上,古玉不时偷看夏想几眼,想说什么又一直忍着不开口。终于在古玉看了无数眼之后,夏想忍不住了:“古玉,你有话说就尽管开口,别吞吞吐吐的,你不是一向心直口快吗?”
“我是怕说出来伤了你的自尊。”古玉在夏想面前,缺少足够的对上级的敬畏,总是以一种平等随意的态度和他说话。夏想也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在古玉面前可没有托大的资本。再说,他一向也没有装腔作势的习惯。
“没关系,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不是小孩子,不会动不动就伤自尊。”夏想笑着扭头看了古玉一眼。
无意中一看,却正好看见古玉微微弯腰,身子前倾去拿仪表盘上的资料,夏想的目光正好落在了古玉的领口上,只见峰峦半入云,白鸽欲展翅,雪白与粉红相间,无限迷人。
尤其是她领口一低之时,或许是挤压了身上衣服的缘故,一股极其醉人的香气从她的胸口溢出,直扑入鼻。夏想一闻之下,顿时心旷神怡,几乎忍不住……
夏想努力皱了皱鼻子,才强行压下要打喷嚏的冲动。
古玉穿的是一身淡黄色连衣裙,裸露在外的肌肤无一不是洁如美玉。有些女人是外露的皮肤差,身上皮肤好。有些女人是外露的皮肤好,反而身上差。而古玉则是表里如一。夏想只是惊鸿一瞥就已经得出结论,古玉的肌肤之好,不亚于曹殊黧,不次于连若菡,不输于严小时。
古玉发现了夏想的目光,她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调皮地一笑:“其实我想说的是,本来我一直对你很好奇,也很尊重。但经过接触我发现,你就是一个普通男人,或许有别的男人没有的一些优点,但其他男人共同的缺点,你一样不少。”
“你的意思是指我刚才不小心看了你的领口?”夏想倒也大方,直接就说了出来。
“是,一点没错。”古玉愤愤不平地说,“还有,你在去宝市的时候,一上车就露出了本性,鼻子闻个不停。我才知道,怪不得你特意叫我和你一起出差,原来你心里有鬼,在打坏主意。”
夏想不得不叫屈了:“你既然在领导小组工作,就得听我的工作安排。你身上有香气,我不闻也得闻,我不责怪你故意引诱人就不错了,你还怪我乱闻?还有,刚才你弯腰拿东西,我只是想提醒你系好安全带,无意中看到了峰峦半入云,无心之过,你却说成是故意,分明是你疑心太重!”
古玉气得不行,瞪了夏想一眼:“厚脸皮,得了便宜又卖乖,回头我就告诉爷爷,不上班了,省得被你欺负。”
“好了,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是自身带香气,我是被动被香气袭人。再说刚才绝不是故意看你,实际上我也没有那么浅薄,是不?你也别多想了,还是说说万里汽车厂的现状。”夏想连哄带骗地说道。
古玉果然听话,夏想一说,就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说起万里汽车厂的状况来。
获得投资之后的万里汽车厂,因为古玉的强势介入,改变了只生产皮卡和轻卡的战略,开始转型生产第一辆CUV,并且命名为胜者。胜者的设计参考了国外名车的外观,并且做了改进以便更适合国人的审美。古玉对胜者的外观很喜欢,却在推向市场之后信心不足。
“城市休闲车,符合以后都市人在工作之余想要休闲、想要游山玩水的心情,既有轿车的驾驶感受和操控性,又有多用途运动车的功能,同时又注重燃油的经济性,肯定会大受欢迎。现代人的心理大多矛盾,既想工作又想休闲。CUV可谓应运而生,既和桥车一样舒服、经济,又和越野车一样具有通过性高的多功能的特点,正符合当下人的需要。”夏想就从适用性方面坚定古玉的信心。
古玉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向夏想:“你好像什么都懂一点,怪事,我又有点佩服你了。”
夏想对古玉小女孩式的崇拜颇感无奈,也不理会她惊奇的目光,说道:“万里汽车厂基础条件不错,大有前景,你的眼光不错,选择了万里汽车厂,是一步好棋。CUV推向市场获得成功之后,就可以将配件分厂的议题提上日程,怎么样?”
古玉“嗯”了一声,笑了:“哪里是我的眼光好了,还不是听从了你的主意。要是CUV不成功的话,我该怎么拿你是问?”
“我的主意是好主意,不成功的话,是执行者的问题,不是我的计策不好。”夏想很无赖地一点也不承担连带责任。
“真没担待,还是一个男人呢。你不会说,大不了把你赔给我好了,你以为我还会真要你?”古玉张口就来,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唐突,不由脸色一红,把头扭向窗外,不敢再看夏想。
准备还击
夏想摇头一笑,古玉其实性子很软,既温柔又恬静,是个不错的丫头。只是不明白以她的性格不太像有商业头脑,却能在玉石生意上赚大钱,也是怪事。人都有复杂的一面,精明的人也不一定都能赚到大钱。
回到燕市,到单城市出差的方格和王林杰也回来了,两人向夏想提交了一份详细的关于单城市将台酒厂的报告。夏想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和他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心想其实将台酒厂不管是基础设施,还是酿造工艺,以及熟练工人,什么都不缺,缺乏的就是一个强有力的有市场经济头脑的领导和敢于迈出第一步的勇气。
第二天,夏想将关于单城市和宝市的改制企业的建议提交给宋朝度过目。宋朝度看后立刻上报给范睿恒,当天下午范睿恒就在上面批示:想法非常不错,请叶书记过目。
宋朝度和范睿恒是一样的心思,欣慰之余都不约而同地想,夏想是个干将。
叶石生看后,心中大定,知道夏想果然没有辜负他的重托,始终在为下一步改制尽心尽力。心想夏想真是一个可靠的下属,只做不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人惊喜。他在心中将夏想划归到了完全可以重用的那一类干部之中。
叶石生眼中的干部有四种。第一种是不说不做,在机关中类似透明人,平常好事想不起他,坏事也轮不到他,基本上属于可有可无的角色。第二种是只说不做,这样的干部光会做表面文章,口头上的漂亮话说得顶呱呱,但真正落到实处的很少。凡是领导交代下来的任务,不管完成的情况如何,汇报工作时肯定是谎话连篇。第三种是又说又做,此类干部有一定的能力,也能完成不少艰巨的任务,但最喜欢提条件、讲困难、爱宣传。第四种就是只做不说。叶石生不管别人喜欢什么样的干部,反正他最欣赏的人才就是埋头苦干,做出成绩又不爱宣传,只默默奉献,不要求回报,就是和夏想一样的类型!
当然,叶石生不了解的是,夏想并不完全是只做不说的类型。他有时会只做不说,有时也会又做又说,但什么时候埋头苦干,什么时候也适当宣传一下,让别人知道他的功劳,全看当下的时机。夏想之聪明,叶石生并没有完全看透。
叶石生想了一想,提笔在报告上批示:同意,请单城市和宝市相关部门照此执行,叶石生!
签名的后面是一个实心的感叹号,代表了叶石生最认可的肯定。而且他批示的口气,完全是以命令的口吻,相当于将夏想的报告提升到了领导小组的名义,由此奠定了夏想在领导小组中仅次于宋朝度的实际地位。
批示之后,叶石生似乎还感觉意犹未尽,就拿起电话打给了钱锦松。
钱锦松接到指示后,立刻给夏想打电话,让他去向叶书记当面汇报工作。夏想接到钱锦松电话时,刚刚和范铮敲定好稿件的事情,而且他也写好了一篇反驳文章,题目是《论纸上谈兵的危害性》。文章从正反两方面举例,对现今质疑产业结构调整的声音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并影射地指出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并非出于学术目的进行辩论,而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是为了一己之私。
夏想的文章比起第一批严小时等人的反驳文章,犀利多了。不但现身说法将燕省推行产业结构调整以来的大好形势展现出来,还展望了下一步的改制对普通民众带来的有利影响,可谓夏想的呕心沥血之作。因为夏想早就猜到他上报产业结构调整的第二步计划之后,叶石生肯定会紧接着问他要第二批反驳文章。
只是没有想到,叶石生的动作会这么快。他通过钱锦松转告自己去汇报工作,其实是另有指示,也说明他还真是心急了。
还好,夏想已经做好了准备。
夏想从宝市一回来,就一刻没有停歇,奋战一晚上完成了自己的稿件,又联系严小时和范铮,让他们也及时交稿。刚好在接到钱锦松的电话之后,连同他的稿件在内的三篇文章,已然到手。
夏想来到叶石生的办公室。第一次以处级干部的身份,单独向省委书记汇报工作,确实有点紧张。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在麻秋的笑脸相迎中,夏想一步迈进燕省第一人的办公室!
叶石生的办公室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他接任省委书记之后,并没有用高成松留下的办公室,而是随意找了一间,按照他以前的省长办公室的风格装修一下,就搬了进来。夏想心想,至少从办公室的装修风格来看,叶石生还是不太讲究办公条件的,是一个务实、低调的省委书记。
别说,夏想虽然和叶石生也算熟识,但在办公室这种严肃的场合见面,还是第一次。夏想微微弯腰,然后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叶书记!”
叶石生抬头看了夏想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坐,先说说你的宝市之行。”
叶石生身为省委书记,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也是难得的用心。夏想明白,现阶段叶石生至少有一半精力被产业结构调整牵绊了,深入一想估计是源于程曦学首先发起的论战。如果没有程曦学的主动挑战,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就算取得再大的成绩,估计在叶石生心目中的分量也不会太重。毕竟一个省委书记的事情很多,经济发展再重要,也比不过书记的政治大计。
但产业结构调整被程曦学的文章抹上了政治色彩之后,反而激起了叶石生的火气,现在他对产业结构调整的关注,比起程曦学的文章发表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以前只是当成一次试探,一个应付了事的差事,现在则完全当成了一次挑战,一次应战。
所以叶石生才不顾省委书记之尊,让夏想亲自前来向他汇报工作,就是因为产业结构调整的具体工作由领导小组实施,而领导小组的核心人物就是夏想!
夏想将他到宝市考察所得出的结论,详细地向叶石生作了汇报,同时,又将方格和王林杰到单城市考察将台酒厂的情况一并说出。
夏想的口头汇报,自然要比报告详细、生动得多,叶石生听了,心中更是坚定了信念。
“关键还是前期投资和后期市场的把握,尤其是前期招商引资的难度最大。夏想,单城市和宝市项目的资金,有眉目了没有?”叶石生最关心的还是资金,没有资金,一切设想都是空谈。夏想的报告上并没有说明资金落实的情况。
“正在努力落实,困难是有,不过希望也有。”夏想没有把话说死,因为他也清楚叶石生对他寄予厚望,但越是如此,越得谨慎,“请叶书记放心,我会尽快克服资金方面的困难,一有准确消息,就及时向您汇报。”
叶石生清楚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夏想毕竟只是一个处级干部,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不可能想要资金就有资金,得给他时间,就勉励了夏想几句,随即说道:“第二批稿件……准备得怎么样了?”
其实在开口之前,叶石生心中还闪过一丝愧疚,甚至还扪心自问,是不是逼迫夏想过紧了?领导小组的重担几乎全落在他一人身上,他才多大年纪,能不能吃得消?不过又一想夏想确实也是才华过人,就本着能者多劳的想法,还是不怕夏想做得多,只要他都能做好,就越证明他能干,是个可以托付重任的干部。
夏想早有准备,拿出三篇稿件,恭敬地交给叶石生,说道:“从宝市回来后,我就连夜赶稿,同时又让范铮、严小时各写了一篇,刚刚汇总到我手中,还没有来得及提交给葛组长过目。正好您问起,就请叶书记批评指正。”
叶石生强压下内心的喜悦,夏想还真是及时雨,事事都能提前做好。可以说自从他和夏想接触以来,每一件事情夏想都能想得十分周全,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充分。
等他仔细看完三篇文章之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拍案而起,赞道:“好文,好见解,反驳得好!夏想,你的文章反驳得痛快、犀利。严小时的文章绵里带针,攻防有度,缜密细致,让人挑不出过错。范铮的文章一张一弛,含蓄内敛之中,又有不少哲理性的深思。你们三人的文章各有特色,发在一起,绝对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声音!”
叶石生正被《京城日报》和《燕省日报》上的文章气得肝火两旺,偏偏他又不擅长作文,否则还真想自己提笔上阵,与横加指责产业结构调整的专家正面论战。上一次领导小组的三篇文章发表之后,虽然也起到了一定的反击效果,但力度较弱,没有引起什么轰动效应,还被一些专家指责为小学生作文,抓不住关键点,说不到重点上。若不是早有夏想说过第一波反击只是投石问路,是示敌以弱,故意为之,他早就将葛山大骂一顿,指责他办事不力了。
叶石生不比夏想,夏想只是领导小组的处长,舆论的攻击还落不到他身上。叶石生身为省委书记,任何质疑产业结构调整的文章,都相当于当面指责他的不是,让他面上无光。尤其是他性子软,更是时刻感觉如芒在背,恨不得一个电话就免了《燕省日报》社长的职务。
刚刚看到夏想下一步对单城市和宝市的改制计划,接着又看到第二批反驳的文章,质量比上一次高了许多倍。尤其是夏想所写的一篇,痛快淋漓,简直完全说出了叶石生心中所想,骂出了叶石生想骂又骂不出来的话,怎能不让叶石生惊喜?
叶石生对夏想的欣赏,已经变成了喜爱,认定夏想就是他从政以来所见过的最得意也是最得力的爱将。
叶石生夸完三篇文章,见夏想站起来想要谦虚几句,就冲他一摆手:“废话就不用说了,你等一下,我改动几个地方,然后立刻拿去发表。”
夏想连忙闭口不言,恭敬地站着不动。
叶石生激动之余,竟然也没有坐下,而是站着改稿。他拿着红笔,在三篇稿子上指指点点,差不多写了十几分钟,才放下笔,说道:“将稿子直接交给葛山,由他来具体安排。夏想,你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是落实单城市和宝市的两大项目,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麻秋……”
叶石生说话语速很快,不给夏想说话的机会,直接叫麻秋进来:“麻秋,以后夏想来汇报工作,不管我有多忙,不管有谁在,一律优先安排。”
麻秋深深地看了夏想一眼,低头应了一声:“是,我记下了。”
夏想知道,叶石生此时此刻对他的信赖已经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离开叶石生的办公室,夏想直接来到范睿恒的办公室,向范省长汇报了工作。该有的态度必须端正,尽管说起来他和范睿恒之间私交更深一些,但和叶石生走近了,也要及时向范睿恒表态才好。
范睿恒对夏想和叶石生走近,也是持谨慎乐观的态度。上一次范铮生日,夏想和宋朝度一起到范睿恒家中做客,算是落实了几人之间的合作关系。而且现在夏想和范铮关系很好,二人关系之密切有点出乎范睿恒的意料。不过也正是因为范铮时常把夏想挂在嘴边,倒让范睿恒对夏想的印象也越来越好。
其实,一开始范睿恒对夏想也是提防加利用的心理,但经过合作之后才发现,夏想为人远比他意料中精明,也更务实。再经过一系列的事件之后,范睿恒也清醒地意识到,和夏想合作远比和他对抗更有实惠,也更有好处。况且夏想也有向他靠拢的意愿,又和范铮关系深厚,于公于私,他都没有理由不培养夏想成为自己人。
夏想和叶石生走近,对范睿恒的利益也没有什么损害。因为叶石生并不是一个喜欢独揽大权的书记,在培植自己人方面,叶石生也做得很有分寸,范睿恒没有理由不配合叶石生的工作。反正叶石生也快到点了,除非再升上一级,否则两三年后,他就到省部级干部的年龄线了。
正是心中基调定了下来,范睿恒才对夏想最近和叶石生之间的频繁互动,没有太多想法。相反,他倒是乐观其成。正是因为夏想审时度势,聪明地拉拢了叶石生,才保住了产业结构调整的大方向不变,否则叶石生被崔向几人争取过去,不但产业结构调整有可能停滞不前,燕省的局势也会被崔向暗中左右。
由夏想出面和叶石生接近是最好的选择,范睿恒清楚得很,他不可能和叶石生走得过近,叶石生也不可能会完全信任他。但这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事事向叶石生请示,会让他在政府班子里的威信大减,也会给上头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场别开生面的大事件
书记对政府事务不插手不可能,插手过多,则会引起省长的不满。范睿恒很清楚他和叶石生之间会维持一个平衡,而他们之间平衡的支点,就是夏想。
夏想的级别不高,只是处级,在省委大院中可以说不值一提。但正是因为他级别不高,才更能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书记和省长之间,而不用坚定地站队。因为在省委里面,没人会认为一个处级干部有多大的分量,所以就算他左右逢源,所有人看重的只是他的能力,而不是他的职务和权力。因此,夏想作为书记和省长之间的缓冲,作为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的核心人物,非常巧妙地来往于叶石生和范睿恒之间,成为了二人之间微妙关系的一个关键的桥梁。
所以,当夏想前来汇报工作,简单地提到了他刚从叶书记办公室出来,范睿恒欣慰地笑了。夏想是个聪明人,也很会把握分寸,以后他会和谁站在一起是以后的事情,起码在现阶段,他值得信赖。
夏想汇报完工作,还将叶书记站着改稿的情景说了出来,笑道:“叶书记真是让人感动,足足站了十几分钟才改完稿件。我看他在范铮的稿子上停留的时间最长,也对范铮的文采最为赞赏。”
范睿恒也笑了:“叶书记站立改稿,是出于对文采斐然的文章的尊敬,是一种表率。说不定以后这件事情传出去,将会成为一件美谈……范铮的文章能入叶书记的眼,是他的福气,也证明他在京城几年没有白学,没有辜负我对他的一番心血……”
夏想听出了范睿恒的弦外之音,说道:“我和范铮现在是学兄学弟,就算没有范省长的这一层关系,我和他也是至交好友。过一段时间我要上京城交作业,如果范铮有空,就让他和我一起去看望一下邹老。”
范睿恒听明白了夏想的意思。夏想是说,以后不管范睿恒是不是在位,他都视范铮为学兄,相当于是一个长久的承诺了,范睿恒就心中甚喜。
对于让范铮出面参与论战,范睿恒有两方面的考虑。
一是范铮在社科院做学问,正好显示出他身为省长的清明。范铮以社科院学者的身份参与论战,不管别人是不是知道他是省长公子,都对范铮的名声大有好处。现在参与论战,可是成名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而且范睿恒认为,此次论战虽然有政治目的,但同时引起了政治和学术界的双重关注,机遇之好,前所未有。如果范铮能够借此一举成名,自然大好。
二是不管范铮能否够借此机会扬名,都对他以后的成长大有裨益,是一次极其难得的锻炼机会。毕竟范铮已经决定躲在社科院做学问,而社科院却并不是完全做学问的地方,不涉及政治的学者是不存在的。范睿恒认为范铮并不适合从政,但只要生活在社会之上,人人又离开不政治。范铮在社科院,其实还是一种变相的从政。
夏想说了该说的话,表了该表的态,汇报了该汇报的工作,最后告辞离去。
夏想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以为范睿恒只是随口一说,不料叶石生“立而改稿”之事很快就在省委大院中流传开来。从此,人人都知道“三剑客”的文章深得叶书记赏识的传闻,更是对“三剑客”的名字了如指掌。比如都知道夏想是领导小组的成员,是核心人物;范铮是省长公子,社科院学者;严小时是单城市文化旅游的投资商,另一个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所有知道的人都会做恍然大悟状,然后心领神会地说上一句:“严小时,范省长的外甥女,难怪,难怪!”
夏想清楚,此事是范睿恒有意透露出来,就是要借叶石生之名,抬高他们三人。同时,也表明范睿恒现在对产业结构调整的支持力度是百分之百。
叶石生听到传闻之后,只是摇头一笑。此事对他的名声没有一点伤害,反而更能衬托出他认真负责的高大形象,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快。
和叶石生、夏想所预料的一样,三篇反驳文章发表之后,顿时在燕省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许多专家学者被文章犀利的观点所震惊,更有人在震惊之余,被夏想的痛斥骂得倒吸一口凉气。
和第一次三篇文章发表之后,没有引起什么反响完全不同的是,第二次的三篇文章,以编者按的方式发表在《燕省日报》二版的重要位置上。不但在业内打击得一众专家学者一阵痛呼,甚至有人看到文章之时,还摔杯子骂娘。一时之间,最早在《燕省日报》发表质疑文章的不少学者,互打电话纷纷询问夏想、范铮和严小时到底是谁,几乎是鸡飞狗跳,到处责骂夏想胆大包天,指责范铮阴险狡诈,大呼严小时温柔一刀!
所有质疑产业结构调整的专家学者,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样,纷纷跳出来,大呼小叫地表演一通。
与专家学者们被击中痛处,跳得高叫得欢不同的是,夏想三人的文章在民众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本来《燕省日报》在报摊点的零售很少,几乎没有人去零买《燕省日报》。突然之间,所有的报摊主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前来买报的人比以前增加了数倍有余,而且无一例外全是购买《燕省日报》!
一般一个报摊顶多订几份《燕省日报》,当成一项摊派任务而完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燕省日报》突然就大受欢迎,真是稀奇古怪。不过有市场就有动力,许多报摊主都大量购进了《燕省日报》,销量比平常激增几十倍不止。
李小龙开了一家报亭,报亭坐落在工农路和华中大街交叉口,近十年了,他对各种报纸的销量数据差不多了如指掌,每天进多少份不滞销、不赔钱,基本上都能做到门儿清。今天一开张就邪门了,所有前来买报纸的都一个腔调,开口就问:“《燕省日报》?”
李小龙不明就里,拿起一份《燕省日报》看了起来。看完了夏想三人的文章,激动得一拍桌子,大声说道:“说得真是太好了,怪不得都想买《燕省日报》。要是《燕省日报》经常发这样的好文章,我敢说就是不摊派,发行量也能增加一倍。”
李小龙随即聪明地意识到,今天的文章确实是读起来让人爽快,但今天的文章是反驳前几天一些专家发表的文章,如果连在一起读,才更爽快。他突然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急忙联系他一个收废品的朋友,让他立刻到废纸厂将前几天的《燕省日报》全部买来,价格好商量。
朋友以为李小龙发疯了,却架不住李小龙的再三恳求,还是到废纸厂将一批即将化为纸浆的《燕省日报》收购回来,还崭新得跟刚出印刷厂一样。李小龙又将今天的报纸进了几千份,请人将两期发表不同论点的报纸订在一起出售,美其名曰“前因后果”,售价高达五元一份。
结果李小龙的奇思妙想得到了市场的认可,短短一天时间他的新旧报纸就销售一空,粗略一算,他竟然净赚了不下一万元!
夏想当然不知道他们三人的文章,被一个名叫李小龙的报摊主大做文章,并且大赚一笔。他只知道,文章发表之后,领导小组的电话突然多了,有不服气的专家指名道姓要找夏想理论的,还有对夏想破口大骂的,也有伪善者以当面请教的名义要求面谈的。总之,只需要坐在领导小组的办公室之内,不必出门,就能充分体会到《燕省日报》今天洛阳纸贵的盛况。
更不用提《燕省日报》被热心百姓打爆了的热线,声援夏想三人的百姓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让《燕省日报》一时疲于应付。《燕省日报》成立以来,还是第一次遭遇如此热烈的情景。
与《燕省日报》的社长愁眉不展相反的是,发行部的人笑开了花。他们可不管政治,也不在意谁占上风,但今天的销售数据却是十几年来最高,让他们意识到可以小赚一笔之时,自然喜不自禁。
夏想坐在领导小组办公室内,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内心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自从马霄突然主动挑起宣传战以来,领导小组一直处于被动应战的状态,直到今天才算在宣传战上有了一次漂亮的反击。
尽管他也清楚,对方很快就会组织新的力量进行猛烈的还击,但至少今天《燕省日报》的畅销,证明了民心所向。
最先打来祝贺电话的竟然是邹老。
邹老的声音兴奋之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好样的,夏想,非常棒。我今天接到程曦学的电话时,他阴阳怪气地说我教了两个好学生,我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直到他点明了《燕省日报》的文章之后,我才找了一份看了看……三篇文章相映成趣,各有特色,如同兵法上的互成掎角之势,首尾呼应,环环相扣。每篇文章独立成篇,又为其他两篇提供论点,妙,妙不可言。我看完之后立刻打电话给程曦学,说是多亏他提醒,要不我今天还没有发现有这么高兴的事情。程曦学当时气得不行,呵呵……”
难得邹老兴高采烈得像个孩子一样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他又问道:“严小时是谁?好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她的文章不简单,立意新,用词雅……”
夏想笑了,严小时还真幸运,入了邹老的眼,他知道,严小时的机会来了。
邹老的电话刚挂断,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让夏想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叶石生亲自来电。
“夏想同志,我听到一个消息,《燕省日报》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加印了,听说新闻纸也不够用,正紧急从外地调运……你说说,我该怎么奖励你?”叶石生挺有意思,不直接说今天的文章造成的反响有多大,反而从新闻纸不够用的角度来盛赞夏想的成功,确实是有特色的领导的讲话艺术。
夏想连忙谦虚地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一句话说得比较生硬,叶石生微微一愣,心想夏想还真是翘了尾巴不成?不料夏想紧接着说道:“都是叶书记‘立而改稿’的功劳,正是因为叶书记的生花妙笔,我们三个人的文章才引起了广大读者的共鸣,也正是叶书记胸怀天下、心系苍生的情怀,才让我们的文章有了生命。”
叶石生愣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笔:“夏想,你的一张嘴和一支笔加在一起,真是珠联璧合。没想到,你不但能力出众,口才和文章也有过人之处。好,很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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