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由义 (第3/3页)
师兄用出明明白白的本门武艺。
此时一阵金光出鞘,两人的兵器都已亮了出来。但还只是相互凝视着,护体真气环绕着他们的身体,尚未有进招之举。
“闹够了没?”众人寻声望去,这声怒喝来自一位女子,她穿着身清仪派的海青色衣裳,显然也是清仪派弟子。她身材高挑,梳着梁蛮髻,峨眉玉容,却有仙姿,只是现在脸上的神情愤怒得可怕。
正与卢见对峙的那名清仪派弟子迅速收起腰刀,拱手向那女子道:“这不过是大家相互交流些功夫罢了,何必如此动怒。”
郑由义这语气倒兀的谦恭而亲切。
这时卢见也收起剑来,转身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岂敢在卢校尉面前称尊,在下姓杜名卉,字华英,清仪派第十九代弟子。尊师傅章曾有幸效力在贞国公帐下。”
这位名叫杜卉的女子已经收起怒容,换出笑意。她本就眉眼清丽,现在更是明艳非常。
晏可际记得杜张蓝傅乃是清仪派中的四大家。杜家先祖便是杜有悔,只是不知道这位杜卉是不是清仪派的杜家主支。不过瞧她训斥弟子的模样,恐怕在清仪派中地位并不算低。
但这还是颇为令人疑惑,门派中即便有女弟子,也不会轻易被派往战场上,更何况清仪派与朝廷关系颇为尴尬。此次清仪派派遣援军给南军本就不同寻常,而这么一位地位颇高的女弟子则让整个事情更加稀奇古怪。
“大哥之事,还望嫂嫂节哀,吾等此次南征,必能成大哥之所愿。”这话却是赵翊善说的。
如果说赵翊善的大哥,便是武成十二年时牺牲的赵泉,他曾是沐右路领军。金雨之战时,景军溃退,他当时主动冲击然人中军,想要一举斩杀然人的明文皇帝,只是功败垂成,身陨阵中。虽然如此,却成功打乱了然人部署,帮助董镇之成功把南军主力撤了出来。
只是晏可际一直听说赵泉是铭山门弟子,但他的遗孀居然出自清仪派,这实在是出乎所料。
“亡夫之事,万望叔叔与南军诸位尽力。”说到亡夫时,她的语气虽显出一些不多不少的悲伤。
杜卉又道:“郑师弟,我们回去吧,蓝公下午还要见周将军,到时所有弟子都要候着。”
“谨受命。”
这郑由义正欲走时,又被卢见唤住:“阁下在南然说自己姓郑名由义,字仁叔,想必是为了遮掩,现下不知能否有幸得知阁下真名姓?”
那清仪派弟子朗声笑道:“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纵是走到天涯海角,上去刀山火海,也不过一个名姓——郑由义,字仁叔。倒是云亭门有如此高徒,不当使名姓没于蝇营狗苟之事。”
说完,便掷出一大块金子到那满脸忧容的伙计前,大踏步走出门外。
待得人走了,卢见向赵翊善说道:“你还有一个嫂嫂?我似乎从未听你谈起过。”
“我也很惊讶于我还有一个嫂嫂。”
卢见奇道:“可你不是待她说出名字就认出她了吗,有什么可惊讶的。”
“武城九年,怀徽太子遇刺后,我门当今的左丞相,宁国公曾前去然方查案,他诛戮甚多,传闻破灭之家能以千计。后来弄得然方有些骚动不安,贞国公回来后,便决定加以安抚,其中有一条,就是相互结亲。”
卢见点了点头:“师父的女儿就嫁给了清仪傅家的傅意。”
“我大哥也是在这时结亲的,那时他在景军中还颇受重视,又未曾婚配,自然被拉出来娶了一个清仪杜家的姑娘。可他们武成十一年春完婚,到十一年六月间,我的大哥就调往元方,到了第二年便死掉了。”
“那不对啊,我记得赵领军死后赐谥为烈,追赠宣威将军,那你这位嫂嫂应当有诰命在身,论官阶,岂不比你我都高?我门刚刚是不是太轻浮了。”
“我看清仪派好像也不在乎这些朝廷封赏,那我们何必如此谄媚。我与这姑娘也只见过一面,便是在我大哥的葬礼上,我以为她早就改嫁了,现在看来又似乎没有。”
“若是你大哥的葬礼,那七弟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这姑娘了。”
“我那时刚入门派,长熙城在会安元年整个春天都是白的,我当时被二哥带着参加葬礼,参加的人都麻木了,却未曾记得这位夫人。”
“我在城中尚有别的事,就不陪你二人在此了。”说完,赵翊善便与两人告别,带着军士离开了酒楼。
看到军士全都下了楼,晏可际问卢见道:“你为何要把那位清仪派的游侠儿喊上来,是跟你在南边发生的事有关吗?”
“你应该知道即便在景然之间,也总有些基本的默契,比如,基本不派刺客刺杀对面的公卿。”
“我知道这一点,这是从夏楚对立之时便有的,所以最早得知四哥遇刺,五哥失踪时,我也十分震惊。”
“我在南然国都,也就是百会城时,听到一些传言。由于南然在元地一败再败,百会的公卿们已经不把念想全部寄托在沐镇之上,转而开始募集一些江湖游侠,妄图前往中都,效法禽山子,行一些非常之事。而在其中牵线搭桥的是一些突然窜出的江湖门派,墨鸟门也在其中,大概是南然朝廷也知道如果自己亲身下场未免惹人非议。”
晏可际颇为疑惑地说道:“但这也说不通,四哥官位还不够高,五哥虽说是师父的孩子,也不是什么高官。背天下之公义,而仅为了杀掉一个校尉,这实在不是南然公卿的作风。”
“我也为此犹疑,关于这,我能想到的一个原因是就连南然,也未必完全知道这个墨鸟门的所作所为。这不是我胡乱揣测,我在南下时,大师兄便告诉我,如有必要,也可以寻求清仪派的帮助。清仪派当年在景然之争时,站在然人一边。如今虽然归顺,但清仪派与南然一直保持着往来。”
晏可际奇道:“这些事情朝廷不知道吗?”
“朝廷明面上从没允准过清仪派这么做。但衡南每年会上交一份有关南然情况的奏表,而衡南和南然之间还隔着然右诸州。所以朝廷是知而不知,至于为什么是这种扭曲情况,那其间种种关节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通的。”
晏可际复问道:“那你去南边的时候见过清仪派了吗?那个唤作郑由义的应该是你在南边认识的吧。”
“我要做的事情关系很多,我不太想让一个对朝廷不忠的门派卷入其中,所以最早我也没有主动去见清仪派。但后来,我发现一些那些突然窜出的门派与清仪派交往甚密,我认为值得一查。那时我才找上清仪派,也认识了那位叫郑由义的游侠。当然我没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他只知道我为朝廷办事。”
“那查出什么了吗?”
“清仪派弟子口风甚紧,我又不能问得太紧,终究是没得出什么。在大致完成差事后,我决定要弄清清仪派究竟在干什么。于是谋划了一个计策,捉住了几位清仪派弟子,虽没有彻底弄清,但还是做了些预备之事,不过那几位弟子我也只能一杀了之。”
六师兄这番言论,彻底把晏可际给怔住了。清仪派素来与朝廷有所隔阂,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天下六大派,其掌门按例获封一道盟方领,要知道大师兄的盟位也不过上庶长而已。
而自己这位六师兄对这些同道说杀就杀,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少不得有一番腥风血雨,哪可能像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似乎杀了清仪派的弟子就跟杀了几头猪般平常。他又想到几位师兄除去师叔一事,不禁怀疑,自己的门派就是这样吗?还是知武人就是这样?
但卢见仍在无动于衷地说下去:“我是在安地杀了那些清仪派弟子,又恰逢沐镇要征发一部分安人,我当时应该返回元北了。所以决定假扮作安人,入了沐镇之军。既能归乡,还能打探些消息。对了,那伍和泰,也就是伍家长公子你如何看待?”
晏可际想了想,道:“他连郑永宁都不愿杀,还要你逼迫一二,与刺杀他父亲有关的鸦婆庙也不愿清洗,只愿疏远。虽然当时晚宴上他表现得大义凛然,但到底是玉中人,非景非然,又景又然。不过,他不愿意杀郑永宁,却把那些下人杀了一通,这算什么,任性妄为吗?”
卢见笑笑,道:“我倒觉得此人没这么简单。他到底是个人杰,绝不会将景然任何一方彻底得罪,但也决不允许谁败坏伍家权威。”
这时楼下有一队人马向水神庙走来,其中领头的有他们的大师兄周静心,而他陪着的是一位老翁,晏可际认出这老翁,知道他正是应对元南总领军,望苍候安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