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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第1/3页)
千里之遥的杭城,华灯初上,暮色已深。钱氏中药铺里,灯火通明。
算算,今日是江右白术运抵杭城的日子。吃过晚饭,掌柜钱日台早早来到药房,躺在逍遥椅上,美美地吸着鼻烟,小金也是一脸喜色,在屋里不停走动。
“小金,你去看下,郝先生回来没有?”钱日台道。
小金应了一声,走了出去。晌午过后,钱日台让账房郝恩麟,带着三个伙计去了城西码头。这都戌时三刻了,郝先生也没带回来个信。
一炷香过去,小金走了进来,摇了摇头。
“莫非路上又耽搁了?”小金猜测道。
“不急,再等等。”钱日台回道。其实,他心里更急。昨日下午,收到莫云三日前从路上寄来的信函,说是今明两日定到杭城。今日已是月底最后一日了,再等不来大船,到时拿什么参加术会。
三号芦市大船,装的满满当当。试问杭城,此时此刻,谁能拿出三船白术?那可是上品白术,整整百担之数。
此前十数年,他遍访名山胜地,寻找种术之地。仅在江右试种多地,所产之术,大多虽与浙江野术相似,其形甚小,有鹤颈而甚短,其体坚实,其味苦劣,实不可用。
直到偶然觅得雪竹垇、钟引塘,试种之下,竟大见成效。
十数年间,数担、十数担、数十担,直至今日的百担之数。白术源源不断,真金白银滚滚到手。我钱氏,有江右白术这张底牌在手,杭城术市牛耳,早晚定要去执上一执?
想到这里,钱日台热血沸腾。
“掌柜的,船到码头了。”一名伙计匆匆走进来,边走边喊。
“好。小金,我们看看去。”钱日台手一挥,起身走了出去。
身后,跟着一脸兴奋的金小郎。
戌时末刻,杭城城西,三号芦市大船停靠在码头上。账房郝恩麟、管事莫云拿着账簿,逐一登记。伙计指挥临时雇来的十余个力夫,把刚下船舱的白术装上马车,一车车运往药房仓库。
看着运走的白术,莫云心里舒了口气。和郝恩麟打了个招呼,正要前往药房,却见两人提着灯笼往码头走来。
莫云一看,来的正是钱日台和金小郎。
“掌柜的,您来了。”莫云看到钱日台,连忙上前招呼。
郝恩麟一脸激动,对钱日台说道:“掌柜的,上品——上品,全是上品之术。”
“好,好。”钱掌柜听了,满脸笑盈,仿若一尊弥勒佛。
他看着莫云,心里越发满意。
术会,不足十天了。莫云今日回杭,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及时雨。他要好好借着这次术会,让钱氏中药房再上一个台阶。
留下金小郎在码头,钱日台招呼郝恩麟、莫云两人,一同回药房验货。
翌日,日上三竿,歇息一晚的莫云,神清气爽地出现在钱氏中药房门口。
今年与沈家的契约,妥帖圆满,双方都很满意。宣风那边,除了长约需要继续商洽外,当下也没有什么紧要事,不用急着回去,晚些时日,甚至延至明年开春再去也可。昨晚,验过货后,钱掌柜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过。临走时,交代莫云明日来议事,家里有事,可晚些过来。
金小郎见莫云走进药铺,笑着朝内努了努嘴。莫云心领神会,推开后厅门,走了进去。
钱掌柜躺在逍遥椅上,紧抿双唇,眯着双眼,一旁长条凳上,斜坐着郝恩麟。
听到莫云进门的声音,钱日台睁开两眼,脸上浮出笑意,说道:“莫云来了,昨晚睡得可好?”
莫云拱手道:“谢掌柜关心。”说罢,在郝恩麟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钱日台朝两人看了几眼,站起身,郑重说道:“昨夜到仓的白术,品质全属上乘,我钱氏的发展。定会因此增益不少。你二人,都是我的左膀右臂,跟着我,数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吃了不少苦头,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听了钱掌柜这话,两人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拱手。
“钱氏药房攒下的这份基业,两位都是大功臣。”钱掌柜接着又道:“眼下,一个天大的机遇,就在我们眼前。我钱氏已抓住了一半,另一半——”
钱日台停了停,没有往下说。
郝恩麟、莫云四目相对,眼里满是疑惑之色。
许久,郝恩麟试探着问道:“掌柜的,您说的机遇——莫非指的是术会?”
“正是。”掌柜笑着回道。郝恩麟到底是跟在身边的人,知根知底,一猜便中。
他也不卖关子,说道:“本届术会,就是我钱氏名扬杭城的机会。我们钱氏,能否在杭城彻底站稳脚跟,能否更进一步,就看此次了。”有一点,钱日台没说,大家也心知肚明。钱氏手握百担白术,有此底气的,杭城还有哪一家?今年的术会,即使躺着不动,钱氏都能大赚特赚。
杭城术会,今年,比拼的,不仅仅是品质,更是底蕴。吴江病疫,听说已蔓延至苏、常,乃至更远。前日更有骇人信息,说是杭城也有发现。若是如此,杭城各大药铺药房,平日里存的那些白术,肯定坚持不了几日。只怕,到时,病患为拣五钱、十钱白术,跑遍杭城而不得。白术,怕是有市无价,价格大涨了。
莫云想到这里,对钱掌柜好生佩服。常说,人生如棋。庸者,走一步看一步;常者,走一步算三步;智者,走一步定十步。钱掌柜,十数年前布局江右,步步为营,步步为赢。如今,满城缺术,手握百担白术的他,当年走出去的一步,更比如今的百步、千步。
如此说来,钱掌柜岂不是比智者还厉害?
莫云不敢再往下想。
“莫管事,莫管事。”一旁的郝恩麟见莫云呆站着,不发一语,用手推了推他。
钱掌柜也是用关心的眼神看了看他。
莫云回过神,歉意地朝两人点点头,表示没事。
“野术,我钱氏的库存,几近见底了。本届术会,只能拿出一斤了。”钱日台说道。
“一斤?”莫云问。
“嗯。上次掌柜与我议过,拿出一斤,已是极限了。”郝恩麟回答道。
每届术会,各大药铺药房,都会拿出白术若干,上、中、下三等品质的,均有。杭城术王,当场拍卖,价高者得。术市开市,市场之术,若有人看上,不可拒卖。故此,杭城各大医家巨贾,莫不借术会举办,前来抢购野术。钱氏所存野术,本就不多。往年,钱氏拿出野术十来斤,配上百数斤中品术,也算中规中矩。十余斤野术,每次一经露面,无不被抢购一空。
“一斤野术,自是杯水车薪。不足之术,两位,可有良策?”钱日台望着两人,目露垂询之色。他也明白,上品之术,至少也得占个十分之一。今年野术,委实有些少。
然,野术用一株少一株,几不可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他们二人,岂有良法?
“这个——”掌柜抛出的这个难题,莫云还真没考虑过。他只是个管事,掌柜吩咐了的事,他尽力做好。其他的,他一概不想,更不会主动去问。这也就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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