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君世负诗寡和名 (第2/3页)
落漫天尘埃。
“不戒大师好功夫,每日喝酒吃肉、缠绵女色还能有如此内功,江某着实佩服。此处不方便施展,我们不如换个地方再战!”
江闻淡然一笑,跃身而起斜踏着墙面而去,不留一丝痕迹。衍空和尚眼中杀气滔天,一脚踹在了墙上借力飞起,也紧追不舍地追杀着江闻。
幽冥巷外不远处就是一条波涛滚滚的城内河道,凭望远眺就能看见河中水涨,浊浪起伏,已经倒灌而入淹没不少农田,原本用于分解疏通外来洪水的白马河,此时却成为了策动洪峰的源头。
福州城下的幽泉海眼已经显现,红阳护法黄稷口中的杀人大黄泉,此刻已然呼之欲出了。
两人一追一赶地站在江边,江闻也被衍空和尚带着手下团团围住,可他的表情依然淡漠。
衍空和尚甩开僧衣,在寒夜里露出了精钢般的肌肉,双掌前虚后实转前实后虚,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随后在交叉护裆时顺势抬掌,如拉弓蓄势之形贴身轰出一掌。
金刚般若掌的十二成功力显现,江闻不敢大意地前仆一步,双手挥掌而起,双掌同侧上挥过顶,切力似迎非迎、似挡非挡,直如乘六龙以御天,虚极而生六阳也,姿态也由收缩而转为舒展,首身尾三路出击。
强龙压境之时四野分裂、五湖鼎沸,江闻偏偏如同极为高明的御手挽住缰绳,于合战之时开掌、开拳、开肘,强行驾驭住这股沛莫能当的力道,阻挡住了分崩离析的局面。
衍空和尚的手下见势微妙,也不知死活地想要上前抢攻,只以为这是一锅风平浪静的冷水,却不知道其中搅扰缠斗的力道之大,就如同一杯满溢的滚水,稍微摇动就会将人烫伤。
脸部刀疤狰狞的手下刚刚触身,就被两人交手的力道狠狠弹出丈余远,口吐鲜血几乎盈盆。
但似这般重伤之下,那人竟然还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扯开的胸口显出许多黑色的字迹,随后双眼凶光毕露地夺回一把尖刀,快步就要上前攮去。
江闻也不客气,于鞭炮般猛烈交手的间隙飞起一脚将他踢入滚滚波涛之中,瞬间就吞噬了踪影,其余人惊骇欲绝再也不敢上前。
“不修大师,你这一身内力绝非朝夕之功,想必在少林寺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你就没有一点慈悲之心吗?”
衍空和尚听闻之后,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猛然仰天长笑了起来。
“哈哈哈,荒谬!地无界天无法,本官不需那虚伪至极的假慈悲,只当执掌千万人性命的真佛陀!”
随后衍空和尚的脸上恶像复原,“我原先有心招揽你才放你一马,今天看来你是执迷不悟,那乖乖去死吧!”
寻常人沾之即死的凶险局面,衍空和尚丝毫不以为意,传自西域金刚门的武学横强无惧,鲸吞一般包揽了全部的力道,落地便踏碎了无数砖石。
“不修大师,你可知道一种杀身修持的法门,和一门钻研越多就越厉害的武功?”
江闻的目光不偏不倚,却独独落在了他被小石头咬伤的脚踝上。
紧裹伤口的纱布早已迸裂,露出了丝毫没有愈合结痂的深刻伤口,甚至连血液都带着乌黑的古怪颜色,模样无比蹊跷。
衍空和尚的双眼杀气逼人,江闻却分明在他眼中看见了缕缕黑气缠绕,围着瞳孔游弋不定,与衍空和尚身上的凛冽气势宛然一体。
江闻已然窥一斑而知全豹,从中看出了不可磨灭的南少林秘传龙形拳烙印,与这具名为衍空的躯体保持着奇异的共生关系,不增不减、不垢不净。
衍空和尚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状态的不对劲,原本只有生死关头才会爆发的秘传龙形拳,竟然被悄然未觉地引动,入侵到了自己的意志之中……
对方在算计自己,引出龙形拳!
“实不相瞒,在下的武学资质平平,一身外功博而不精,施展起来不过是贻笑大方,实在不如阁下运转之妙,不得已才施展点小手段。”
江闻负手而立,态度很是谦卑。
可衍空和尚听着对方话语,只觉得对方在说反话阴阳怪气自己,身体里扭曲的秘传龙形拳再也无法遏制,转变成为扭转筋络、分错骨骼的怪异姿势,金刚般若掌甫一出手就掀起阵阵腥风!
但见江闻微微一笑,不露痕迹地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然而这门武功纠缠我二弟子已久,我为了他的处境殚精竭虑,日久天长自然也有所领悟。”
江闻摆出了一套与衍空和尚参差仿佛的武功架势,双手似掌非掌,又如长蛟潜渊、游龙探爪,俨然是一套与降龙十八掌似是而非的武学。
这一次两强遭遇,江闻的拳掌犹如渺渺烟雨、扰扰清风,轻而易举地就将衍空和尚暴烈至极的秘传龙形拳挡下,可仔细看去,两人所用的招式分明如出一辙,仅仅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能够区分不同。
每一拳每一脚,两人都在竭尽全力地纠缠之中,衍空和尚的手下甚至忽然眼花了,再也看不见眼前的两道人影,而是幻间两条江边的黑龙在缠绕搏杀,江河倒灌间泥沙俱下,不辨其他!
两人交手之际,都是衍空和尚率先出招、江闻以分毫之差以同样招式追击而至,但偏偏是这样的细小之处不断累积,就变成了江闻后发制人,死死压制住曾令人闻之色变的南少林秘传龙形拳!
“幸好我精通小无相功,天下武功皆可得其意而忘其形,自古无相则神妙、殊小则清虚,不着形象、无迹可寻之后方可则青出于蓝。”
话音未落,江闻双掌间也扑出凛冽恶风,再也不似先前降龙十八掌的枝叶雄浑磊落,举手投足间皆是致劲敌与死地、挫锋芒于强弩的凶狂之气。
“故而我斗胆将天山折梅手融入降龙十八掌中,倚靠小无相功催动到巅峰,模拟出一门普天之下独一无二、专门克制秘传龙形拳的武功,还请阁下指教!”
秘传龙形拳能倚靠交手,吸取对方武功的精华推陈出新、自行推演,直至远远强过对手的程度,才会像一只折磨够了猎物的黑龙,物尽其用后将对方一口吞下。
江闻向来头疼的就是这门武功的特性,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凭借清心普善之类的法门勉强压制。但假如对手不是洪文定,那以他在武学上高屋建瓴的见解,早就想到了一个堪称以毒攻毒的办法。
秘传龙形拳有形而无质,会随着宿主的不同而派生出完全不一样的特性,可弱点终究就在这里,以长击短、以奇胜正本就是变化不断的阴阳两仪之道,龙形拳成长速度再快,也无法克服如现在先天被针对的情况。
天山折梅手能模仿天下徒手武学,每时每刻都在反向汲取衍空和尚龙形拳的精华,模仿他千锤百炼后的杀招,而降龙十八掌乃是至坚至刚的外家顶峰武学,又被练到轻重刚柔随心所欲、刚劲柔劲混而为一,最后经神妙无比的小无相功催动,便如同被投入滚烫的洪炉中,宝剑神兵的光华再也遮掩不住!
这几门武学搭配施展无比耗费内力,但是不得不承认江闻已经依靠汗牛充栋的武学府藏,踏出一条强压过秘传龙形拳的道路!
江闻不再说话,他已经看出了衍空和尚尚未泯灭的灵台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金刚般若掌、大力金刚指是他看家本领,而秘传龙形拳就是他此生挥散不去的梦魇,无数敌人败在这门越战越强的武功之下。
可如今这门战无不胜的武学,却在江闻信手拈来的武功面前相形见绌,即便使出全力在模仿、学习对方的武学招式,却远远赶不上对方变化的精妙迅捷,江闻的武功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竟然达到了连秘传龙形拳都棘手无比,无处下口的程度,永远压制着秘传龙形拳一头!
“作为师父,当然方方面面都强过徒弟了……”
江闻鼓动着一成内力,他知道这门武功堪称确实天下无敌,可就和秘传龙形拳一样有着极大的缺陷。
首先模仿的历程永远是从零开始,一旦换了人就不存在如此鲜明的针对性;其次耗费内力太多,三门武功一同使用几乎要将他本就不充裕的内气耗干;最后还必须要有超乎常人的悟性,才能在分毫之间模仿改进、青出于蓝!
但衍空和尚并不知道,江闻已经明显看到对方眼中的黑气壮大、涌动、充斥,最后整个人的理智都被驱逐,化身成为一个没有知觉的人形杀器!
衍空浑身剧烈颤抖着,豆大的汗水从精钢般的身体掉落,骨骼在超越极限的战斗中出现碎痕、不断扭曲断裂,又靠着肌肉收束勉强粘合在一起。
他的意识陷于混沌之中,眼前的光芒逐渐暗淡,平常依靠着酒色财气点燃的信念分崩离析,他就像是立足之地垮塌般陷入无底深渊,坠入一处永无止境的黑暗里。
他混沌的意志还在分化瓦解,只剩下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盘旋着。
衍空……
衍空……
衍空和尚茫然地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如千斤巨石,怎么努力依然纹丝不动,于是他只能竖起耳朵倾听,想要分辨出对方的后话。
衍空!
衍空!
频繁的呼唤还未停止,衍空心中怒火冲天,终于为了一丝清醒的力量。他竭尽全力才发出一声呐喊,想要让对方持续不断的呼喊快点住口。
衍空!!
衍空!!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躺在黑暗里直到永寂。
衍空挣扎着使出高强的武功,身体却绵软无力、不由自主,宛如化身成了脆弱的孩童。
一股恐惧猛然涌上他的心头,激灵之后便是又一分思绪的松动。
原来如此。
对他的呼唤从来都只有一句,可他却在内心反复了几万遍,化成了心底里一声声直到天际的回响。
其实那句话很短。
【衍空!!快跑别回头!!一直跑你就能活!!】
南少林的木人巷里血雾弥漫,在那个深夜里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习练过至善方丈出示秘传龙形拳的少林弟子,无论僧俗都被某种声音纠缠着来到这里里,开始了惨绝人寰的相互残杀。
原本亲如一家的师兄弟再不顾忌情谊,平日切磋时被禁止的死手、行走江湖中琢磨习得的阴招、本应该用于对外遇敌的撒手锏,此时都被顺理成章地施展出来,剜眼、踢裆、打穴、击肋无所不其极。
狭窄的木人巷化为炼蛊的盒子,一道难以言喻的声音不分先后地在他们脑中响起,蛊惑着他们继续厮杀、继续殴斗,知道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
衍空脑海里炸裂开恐怖的记忆,相似的场景让他一旦思考就痛不欲生,脑浆都快顺着耳孔流淌出来。
对,是像现在这样,就是想这样的武功,他施展着平日里偷师习得的武学,一招一式地杀死着新入门的弟子,只感觉一道烈火在他身体里壮大,几乎就要燎原!
他身体的伤痕越来越多,陌生的杀意却越来越浓烈,就连竭力喷吐出的呼吸、艰难搏动的心跳都想化为杀招。
但他的杀戮终究停了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轻而易举就将他打倒,连带着击垮了他身体里蕴酿涌动着的火焰。
蛊惑的声音还在回响,他闭上了眼等待死亡,这是今夜木人巷的规矩,失败者除了死亡别无用处。但他意料的疼痛始终没有出现,反倒是好友海智和尚的声音响了起来。
对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痛苦,双手沾满鲜血。
【衍空!!快跑别回头!!一直跑你就能活!!】
声音仅仅持续了不到几息,衍空却像是经历了无数个大千世界的生灭。他猛然从混沌中醒悟过来,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后跑去,耳边蛊惑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木人巷的出口就在几步前方,今夜的一切许只是一个疯狂的噩梦,醒来之后一切或许就会恢复如初!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耳边蛊惑的声音趁虚而入猛然壮大,嘀嘀咕咕地让他回头看一眼,这一切都是假的,梦马上就要醒了。
于是衍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世界此刻破碎如水面,娑婆如世间,唯有一道盘坐的身影微微探首,似要询问世人为何冥顽、如何解脱。
祂不可以言喻,大如虚空,又忽而变小。
祂或以一身分作百千身,又合为一身。
祂或身在此岸,疏忽又在彼岸,忽然又在中间。
祂或践履陆地、如行水面,踏着水面,如履平地。
祂剖开肚肠,掏出一物,如弃敝屣般抛向世间,只留下漫天的疯山怖海,血浪滔天。
然后,祂向衍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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