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二章 错估、脑补、误会 (第2/3页)
“再往前走就犯忌了,我知道。最近你也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件事的人了,呵……”宁毅笑着。“不过你也知道,一百几十年内,这些想法一点用都没有,顶多用来蛊惑一下那些想法太过理想化的人。明公在意这个,说明您也是理想之人啊。”
老人目光严峻,微微晃了晃,随后才舒了一口气:“我自然知道,一百几十年内这些想法都是无用,但你到底想了些什么?”
宁毅想了想:“那……我们不说儒家,只说用,说点大而化之的?”
“呵,你一贯就不说儒家。我也不是听不懂话的人,道理能说清楚,就随你吧。”
“从古至今,每一次皇朝的更替,一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从它建立之初,其实就已经决定了。”
灯火照射过来,在亭台外的水池中映出点点波光,远处隐约有唱戏的声音,一片祥和,但宁毅知道,眼前的老人并不只是欢迎他回来那么简单,这是这个年代最聪明的一批人的代表,有些东西,糊弄不了他们,在霸刀营中写的、说的一些东西,进入他们的耳朵里,是可以被他们看出其中危险的端倪来的。或许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想通其中的关窍,未必会将自己的这一手笔看得过分严重,但若真是草草视之,眼前笑容慈和的老人,也是有着将这里变为鸿门宴的能力……以及魄力的。
因此,他想了一阵,以这句话开了头。
“这样说的原因是,每一个朝代开朝时,皇上或者说当时的思想风潮会决定这个朝代的……”他抬起手划了划,“会决定这个朝代的统治阶层更重视什么,如果我们要求的只有一点,比如说国家强盛,那很简单,减少制约放手让地方发展,不出三代,只要这个国家还在,我们就可以把外族踏平,收复幽燕,谁说不行呢。”
“诸朝皆以弱亡,独汉以强亡,我们像汉朝一样治国,然后就可以像汉朝一样灭亡。汉亡之后,历朝历代都更讲究集权与制衡,帝王术说要手下平级的人不停的猜忌、达到平衡。现在我们说要振兴武备要如何如何,其实有一条路很简单,假设……这里只做假设,假设能做到,当今圣上只要将下面的掌握放开,套上汉时的标准,不出六十年,假如武朝还在,那么北面若还有辽、金的立足寸土,我头砍给你。”
康贤看着他:“假设?”
“嗯,假设。”宁毅点头:“之所以是假设,是因为不负责任,现在的局面下,假如真的这样做,没有二十年就诸侯并起了。但我这样讲,只是想说,每朝每代,上面侧重什么,其实都是可以控制的,只是能选的方向不多,往一个方向倒。另外一些东西就得放弃掉。我们选了如今这江宁繁华,就看不到虎贲如云、踏破贺兰山的景象。都是自己选的。”
“那又如何?”
“明公,我知道。儒家所谓的万世开太平,就是想要找到一个最好的状态。可是今天咱们不说道,只说用,武朝建立至今,走的方向,已经定了。咱们儒家建立的那张网,它会不断的收紧、收紧、再收紧。从古至今,为什么变法者从无好下场,因为任何一个系统都会自发地维护自己的状态和趋势。北伐为什么会出问题,因为这张网已经盘根错节,谁想要大展拳脚,谁就全身上下都血淋淋的,好事坏事都一样,因为谁都不会有大展拳脚的空间,这样对国家最好,这是立国之时就决定了的,就是不让你乱动!假如这次北伐成功,我们真是运气到了。用的力也是够大,但接下来会怎么样,你看不到吗?网还会收紧的。”
宁毅偏着头笑了笑:“我这次从杭州回来,揽了很多关系。苏家有一个亲戚叫宋茂宋予繁,在外地当知州,明公,接下来会怎么样你也清楚,等他过来,会来拜访我这边。我们两边的利益就挂在一起,变得更厉害,但也许他是个贪官,我将来就被他牵累,这是风险。成国公主府的产业属于皇家,看起来自己管自己,可是,您背后到底有怎样的牵扯勾连,你自己清楚,这些人,代表各种利益的都有,秦公被刺杀,动手的是那些不想与辽国开战的商人,明公,你后面有没有这类人?”
康贤皱着眉头。
宁毅继续说道:“谁都不能动,立国之初,这些就已经决定了,到现在,当今圣上都改不了,想要改,连他都会碰得头破血流,也许有两代入愿意冒这样的危险来把国家导向另一边,可谁真的敢?”
“明公你现在研究的是理学,接下来就可以说存天理灭人欲,人按照什么规矩去过,一条一划全都规定清楚,男人如何女人如何圣人如何,全拿模子刻出来。这是道,但要说用,就是让人动不了,越来越动不了。假如当今天下就我武朝,就这样发展下去一千年后武朝都不会垮,这就是为万世开太平……可国家是有敌人的。我们选了这个方向,我们若身边都是规规条条,各种利益缠身,到头来就是如今北伐的情景,我打不过别人,而且越来越打不过……”
“事实上与你说的自然有差距,真走偏了,敢于变法,敢撞得血淋淋的人,哪朝哪代都有。”想了很久,康贤才缓缓地说起来,“不过大体与你说的类似,便是这样,跟你在那霸刀营中做的事情又有何关系?”
“说万世开太平,有些大了。其实治国也好从政也好,一般就是查漏补缺,好像提着一杆秤,一直在晃,哪里出问题了哪里打个补丁,大局呢,就一直往一个方向走,孟子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一个朝代,五百年也就到头了,因为收得太紧了,别人越来越难有希望,怨气越来越大。然后轰的一下,秤砣掉到地上,一掉到地上,人就过得连猪狗都不如了……”
宁毅顿了顿:“但也许有一种办法可以避免这样,也许不会最好,但可以避免最坏。”
“就是你做的那些?”
“就是一句话,少数服从多数。”
康贤笑了起来:“真到那时候,你背后的,我背后的,这些少数岂会服从多数?”
“那是细节问题。明公,儒家传承这么多年,每一代更替,上位的都叫做皇上。文化传承决定整个规矩、体制存在的方式。假设数百年上千年后有这样的一个体制,三五年一更替,有人想要造反,他的人多,他自然就可以上去,那还有人会造反吗?人不如猪狗的年月,就没有了。”
“哪会这样,人多就说话,猜拳吗?而且你可知道乡愿德之贼也的意思?假如你上位了,你愿意将手中权力让出来?你上位的几年就要把这些东西打得干干净净!而且要保证这一方法的传续,你……你置圣上于何地?你这想法是大逆不道。”说到最后,康贤已经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宁毅看着他:“都是旁枝末节。明公,别告诉我你想不到。是大家信的文化决定这朝代是什么样子,文化。决定体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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