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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山野里的春天才叫春天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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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山野里的春天才叫春天啊(1) (第3/3页)

行泪:“不瞒你们说,我也是从山沟里出来的,对大山有感情啊!这样吧,我就破破例,卖给你们五万块钱的种子,不能再少了。你们现在就筹钱,马上签合同。”范少山和余来锁一听,就像黑暗里看到了光亮。范少山马上给杏儿打电话,让她立马往自己银行卡里打两万块钱,急等买药材种子。杏儿知道范少山打算种药材的事儿,前几天还通过电话。这会儿,杏儿急急忙忙离开菜摊儿,朝着附近的银行去了。

    带着一蛇皮袋美国西洋参一号种子,带着一文件袋种植资料合同书,范少山和余来锁回家了。两人像接回了新娘子,一路上范少山抿着嘴乐,余来锁即兴朗诵诗:

    它来自西方

    名字叫西洋参一号

    它将扎根在白羊峪的山冈

    就在这个春天,一个中国的小山村

    有了美国亲戚

    洋亲戚

    俺把你捧在手心

    待你像亲人

    ……

    到了白羊峪,余来锁把西洋参种子扛回了家,放在地上怕冻了,搁在炕上怕热了,就在屋子里搭了个架子,悬空放在上面。余来锁夜里睡不着,就摸一把种子一粒一粒数,从左手数到右手,又从右手数到左手,边数边嘿嘿笑,就像数金豆子。范少山也睡不着,半夜爬起来和爷爷说西洋参的事儿。范少山说:“爷爷,等西洋参长成了,就给您老炖一碗,看着您老悠悠然然喝下去,老病没了,身板壮了,返老还童了。”爷爷呵呵笑:“还返老还童呢!那俺不成妖怪啦?”范老井支持孙子种药材,拿出了两千块的体己钱,交给了余来锁。老爷子是头一个拿的钱。范老井明白,说是村民组长余来锁组织种药材的事儿,可说白了还是孙子范少山顶着呢。你孙子干大事儿,你都不帮钱场儿,谁还信这件事儿啊!老爷子带了头,有十来户都拿出了压箱底儿的钱。老爷子不指望能分多少红,就指望孙子能在白羊峪搞出点儿名堂来。范老井没听说过啥子西洋参,就知道金贵,他说:“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把火必得烧旺。你虽不是啥子官儿,可乡亲们都看着你呢!可得好生拾掇,赚了钱,让乡亲们稀罕稀罕。”

    这一说,范少山更睡不着了。听见爷爷的呼噜声,就起身穿衣服。他悄悄走出门,眼前一团漆黑。他看看满天星斗,再看看四周,世界就有了灰色的轮廓。他要去找余来锁,再看一眼西洋参种子,和余来锁商量商量何时开犁下种。春天到了,总得选个红彤彤的日子。想着想着,范少山的步子就加快了,快到了村口,路过老德安家,范少山跑起来。吓的。范少山胆小,想起老德安吊死的那一幕,范少山的头发根根竖成了钢丝刷。范少山一口气跑到余来锁家门口,啪啪拍门。等在屋子里平了喘息,范少山说:“人注定是怕黑的。俺白天从老德安家门口过,从没胆突儿过。”余来锁说:“咋不说你胆小。”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药材的事儿,商定开犁的时候,请镇农技站的刁站长给把把关。天亮的时候,下起了小雨,两人一头倒在炕上,睡了。

    刁站长来了。药材还没下种,没人请他,他不请自到。刁站长曾推荐白羊峪种药材,后来就没了消息。后来听说范少山和余来锁从北京淘换到了西洋参种子,就来看稀奇。这玩意儿若是能成,说不定有推广价值。刁站长是正经八百的老农大毕业生,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庄稼把式”。一进余来锁家的院门,见范少山和余来锁都在,就说:“听说白羊峪来了洋种子?俺开开眼。”余来锁问:“你咋消息这灵通呢?不瞒你说,这回俺们白羊峪要唱新戏,唱大戏。”范少山说:“站长,你帮着看看,这西洋参种子发芽率有多少?”进了屋,余来锁把口袋里的种子捧了一捧放在桌子上,就见刁站长的眼睛直了。余来锁说:开眼了吧?没见过吧?范少山见了刁站长的神情,有点不对劲儿,心一沉就没了底儿:难道错啦?刁站长问:“这是西洋参种子?”余来锁说:“你光见高粱玉米了,哪见过这个?”范少山的心像被攥了一下。心想,是啊,闹了半天,俺俩谁也没见过西洋参种子?难道真的被人家宰了一刀?他赶紧拿出广告资料:“站长,你看看,这种子不和照片上的一样吗?是假的?”刁站长不说话,仔细看看种子,再看看资料。余来锁见气氛不对,蔫了,看看刁站长,又看看范少山。屋子里只有彩色铜版纸摩擦的声音。一会儿,屋外飞来两只麻雀,落在了窗台上,啄着散落在窗台上的麦粒儿,不时发出啾啾声。

    刁站长放下种子,撇了资料。说:“联系卖家。”范少山马上掏出手机,按照已经保存的号码给孙前拨了过去,很快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刁站长说:“假种子。”

    余来锁说:“有资料啊!”

    刁站长说:“假资料。”

    范少山说:“有合同啊!”

    刁站长说:“假合同。”

    余来锁说:“有……”

    刁站长说:“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范少山又急赤白脸地拨打手机,都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余来锁问:“这是啥种子?”

    刁站长说:“先不告诉你。反正不是西洋参。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余来锁问:“老刁,照你说我们上当啦?”

    刁站长像家长教训淘气的孩子:“你们能不上当吗?我问问你俩,你俩谁懂啊?一个出了校门就去外面闯荡,没种过地,认得几样庄稼?后来到了北京,也只认识萝卜白菜;一个乡村医生,就见过山里几味野药,认得正经药材吗?就你们俩,见过西洋参长的啥样吗?都敢买西洋参种子?幸亏你们带的钱不多,要是钱多,我看你们敢买它一百万的,还以为捡到狗头金了!俺问问你们,你俩是二还是傻?”刁站长越说越来气。昨晚上,他因为买了注水猪肉被老婆臭骂一顿,心里头正窝着火呢!正好在这儿撒撒,挺解气。

    范少山耷拉了脑袋:“都怨我,脑袋一热。”余来锁也像霜打了的茄子,他说:“若是受骗,我也有份。我咋看那人也不像骗子,说到山里人,都掉眼泪了。说不定哪天人家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刁站长说:“眼珠子盼蓝喽,也没那事儿。”范少山前思后想,感觉孙前是一步步引你上钩的。他和官员、名人的合影,起一个让人一惊一乍的名字“美国西洋参一号”,帮你算经济账,能赚钱,对里面的水分人家认账,真骗子能承认吗?咬定非代理商不卖,而且,明儿个就去西安推销了,你要买就得今儿个买,你总不能明天追到西安去吧?何况人家还没说卖你呢,你还得求人家。知道你没啥油水,人家就借机多诓你俩钱,不薄不厚,五万块。人家对山里人有感情啊!都流泪了,你还不得感恩戴德吗?

    范少山的心有点慌,手有点凉。问:“这到底是啥呀?”刁站长说:“图片是西洋参,种子不是西洋参种子。”余来锁来了兴致:“啥种子?咱就种呗。说不定比西洋参还值钱呢?”刁站长说:“你买瓦块,人家给你金条,那还是骗子吗?那是你看花眼啦。告诉你们,这是高丹草,一种牧草,用高粱和苏丹草杂交的,就是喂牲口的。”余来锁问:“多少钱一斤?”刁站长说:“不超过十块吧!”说着,刁站长像想起什么,就搬起口袋,哗地把种子倒在了炕上。范少山和余来锁一块“啊”了一声。口袋下半截的种子都长毛了。整口袋种子,只有三四斤是好的。五万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倒是听见响儿了,倒口袋“哗”的一声。刁站长能看透骗子的把戏,就是看不透注水猪肉。

    愤怒出诗人。余来锁来了激情,挡不住:

    此时,俺的胸膛点燃了愤怒的火焰

    此刻,俺的怒吼化作了复仇的利剑

    骗子,你别跑,俺追你追到天涯海角

    骗子,你别猫,俺找遍犄角旮旯

    骗子,俺先问候你一声:

    操你八辈祖宗!

    骂完骗子,余来锁又对着刁站长瞪眼睛:“老刁,当初不是你向我们推荐种药材的吗?你也没说跟我们出去买药材呀?”

    刁站长向上翻了翻白眼,没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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