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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城西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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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东城西城郊 (第3/3页)

劝过男人,让他不用这么辛苦,多注意身体。

    男人每次只是笑着回答他:“好,那怀风可要快些长大。”可没想到男人早就瞒着他病倒了?

    他看着病床上病重的男人,不由得感到心酸。南怀风的印象中,他从小无父无母,是男人将他一手带大。从未打骂过他,对于他小时候的无理取闹,男人也只是默默的替他妥善了结,再同他将心比心的举例子指出错误。

    病床上的男人对他来说,互为精神上的支柱,也是生存下的希望,说是两人相依为命,却又有些不准确。男人总是默默的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的谣言和生活的压力。

    男人昏迷了两天,南怀风便寸步未离。这天傍晚,男人艰难的睁开了生涩的眼,咳嗽了几声,南怀风扶着男人半躺在床上,用枕头垫在男人背后,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男人伸出没有一点血色,并且枯瘦的手,握住茶杯,沉默了许久,面色艰难,颤颤巍巍的对南怀风叮嘱道:“儿子,你以后要多说说话,多与人交流。人这一生短短几十年,也需要几个朋友。对人对世界也要抱有希望,不要再将自己封闭了。对了,这些年关心你太少了,怀风也长大了,找了女朋友没有?要是找了。可要带给爸爸看看啊,哈哈……”说道这,男人又咳嗽得更加严重了。

    南怀风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男孩,虽然这么多年孤独,不愿与人交流封闭内心,让他从未流过一滴眼泪。可此时他却忍不住泪流满面,他知道男人可能时间不多了。

    他低头哽咽着,却说不出一句话,男人挤出一张不怎么好看的脸,笑着打断他

    :“儿子,别哭。”

    南远山告诉他,在他房间书桌的抽屉里有五万块钱,是他这两年的积蓄,让南怀风回去拿来将住院费交了。其实之前医生也私下与南怀风说了,南怀风只是默默的点头答应。这对父子的情况,医生是了解的,医生叹了口气,就转身离开了。

    南怀风点了点头,沙哑道:“等我,你会好起来的。”

    说完便立即奔往家中。

    他只有一个念头,赶快从家里返回医院。

    当他离开后,男人的眼神却越来越飘忽了,他好像看见了那年襁褓中笑着的婴儿,那年低着头的小男孩,那年沉默不语的少年……他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可当他满头大汗,揣着钱来到医院时,他只看见一张白布,白布下的身影若隐若现,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是那样的模糊。他现在原地,霎时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肩膀微微颤抖,噗通一声,跪在病床前,颤颤巍巍的伸手掀开白布,看着男人微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手,男人的眼睛还睁着,嘴巴微张,好像有些话还没说出来……他将男人的双眼抚平,眼泪流满面的转过身去,不忍再看男人,他仰着头,任由泪水打湿衣衫,只是忍不住背靠着墙壁,身体颤抖。世间大悲无言,大苦无声。

    一刻后,医生来到病房门口,叹了口气

    “节哀顺变,其实这对于他也何尝不是一种解脱,病痛折磨了他已经很久了。”

    南怀风只是靠在椅子上,双手撑住扶手,望着病床上的白布,泪流满面。

    他第一次打电话给高宁,向他说明情况,希望他保密,随后请了三天假,处理父亲的后事。

    高宁对于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单亲”家庭的学生,只是轻声的安慰了几句。在他的印象里,南远山是个知识分子,穿着和打扮虽然一点不符合他的气质,但与人相处却是温和儒雅的感觉,让人总是觉得如沐春风。他知道,这个父亲对于南怀风有多重要,所以没有丝毫犹豫,就额外批了南怀风一个星期假。但南怀风只是用沙哑的声音拒绝了他,他叹了口气,劝他早日走出来。他只是对班上学生解释道,南怀风同学生了病,大家要祝他早日康复。

    南怀风没有通知街坊邻居,只是默默地将父亲送去火化,埋在了城郊墓园的小山坡上。

    阴沉的天空,飘着细雨。在他的耳中,风在呜呜咽咽,雨在哭哭啼啼。下山的路上,一片泥泞。他摇摇晃晃的走下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个不小心,脚滑了,摔得浑身是泥,却浑然不觉。回头望着山头,一路上他精神恍惚,仿佛看见了男人在那冬天逗他笑,也好像看见了那布满胡渣的脸上开怀大笑……

    以往的一幕幕,如同影片一般,不断在他的眼前放映。

    仿佛一切都只是昨天。

    他仰起头,伸出一只手,用那满是泥水的衣袖,抹了把脸,这雨可真够大啊。

    虽然还差几个月就是他十八岁生日了,但好像这一刻起,他就已经从孩子变成了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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