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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的呼唤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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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心的呼唤 摊牌 (第2/3页)

落实了,他也就很难按原计划向常委会做汇报了。

    齐全盛心里一惊,坐不住了,向邹月茹告辞,从欧洲大酒店直接去了市**。

    也就在齐全盛走后不到十分钟,邹月茹的弟弟邹旋到了,——吃过晚饭后,邹月茹让陈端阳打了个电话,请邹旋抽空到欧洲大酒店来一趟,想和邹旋见个面,谈谈邹旋的那些烂事。

    邹旋仍是醉得可以,人没到面前,一股酒气先到了面前。在沙发上坐下就说:“姐,你也是的,能想到让端阳到穷山沟找这种破车!和我打个招呼啥不解决了?我找台奔驰去接你嘛!别看刘重天压我,至今没让我提上去,可我哥们儿多呀,除了杀人案,啥……啥事办不了!”

    邹月茹哭笑不得:“小旋,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呢?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没长进!”

    邹旋不以为然:“什么叫长进?当官就叫长进啊?姐,你说说,有刘书记这样的姐夫,我还往哪里长进去?人家讲原则啊,六亲不认啊,顺水人情都不做,佩服,让人佩服啊!”手一挥,“不说他了,没劲,还说他干什么!”又吹了起来,“我这人就讲究,你家刘书记可以不认我这个小舅子,我还得认你这个姐嘛!姐,既来了就别急着走了,多住些日子,我安排弟兄们轮番给你接风!姐,不是吹,咱这么说吧,在镜州喝它三个月都不会重复的!”

    邹月茹听不下去了:“喝,喝,就知道喝,一天三场酒,你就不怕喝死啊!”

    邹旋叹起了气:“是啊,是啊,喝多了真不好,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可不喝又怎么办呢?得罪人啊!人生在世图个啥?不就图个热热闹闹么?都像你家刘书记似的,对谁都不来往,做孤家寡人啊?我是宁伤身体不伤感情!别,别,姐,你先别急着给我上课,让我把话说完:咱中国可是礼仪之邦啊,我这么做,实际上也是弘扬传统文化哩!”

    邹月茹这日真想和邹旋深入地好好谈谈,不谈看来是不行了,丈夫只要提起她这个宝贝弟弟,气就不打一处来,弟媳妇也老往省城打电话,抱怨邹旋经常醉得不省人事。邹旋却不想谈,她忍着一肚子火,只说了几句,还没接触到正题,邹旋就坐不住了,不停地看表。

    邹月茹不悦地问:“小旋,你看什么表?这么晚了,还有事啊?”

    邹旋趁机站了起来:“姐,不瞒你说,还真有个挺重要的事哩!十一点我安排了一场,在金字塔大酒店,请北京的一帮贵客吃夜宵!姐,你可不知道,我这是好不容易才排上队的,能请这帮贵客吃顿夜宵那可太有面子了!姐,咱先说到这里,你好好休息,啊?我得走了!”

    邹月茹又气又恼,却也无可奈何,无力地挥挥手:“那……那你就继续灌去吧!”

    邹旋得了赦令似的,夹起公文包就溜,溜到门口,又回头说了句:“哎,姐,接风的事就这么定了,从明天开始,你的活动由我安排,讲究点,别学你家刘书记,见谁都端着!”

    邹月茹回道:“小旋,我可告诉你:你安排的任何活动我都不会参加的!”

    恰在这时,刘重天赶到了,邹旋一转身,差点儿撞到刘重天身上。

    刘重天脸上挂着笑容问:“怎么了?邹主任要安排什么重要活动啊?啊?”

    邹旋冷冷看了刘重天一眼:“刘书记,没你的事!”说罢,要走。

    刘重天一把拉住邹旋:“哎,邹旋,你别忙走,我问你:星星岛上是怎么回事啊?你邹主任当真成赵市长的人了?表忠心就表忠心呗,没必要对我破口大骂嘛,这就不太讲究了吧?”

    邹旋一怔,有些奇怪:“刘书记,这……这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你派暗探上星星岛了?”

    刘重天笑了笑:“派什么暗探啊?用得着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嘛!”

    邹旋也不瞒了:“对,刘书记,我是骂你了,你这么不讲究,我还讲究啥?告诉你吧,我就是赵市长的人了,你气去吧,再气也没有用!刘书记啊,别虚张声势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位同志已经没戏了,再怎么端,省委常委班子也进不去了,北京那边发话了!”

    刘重天一点不气,把邹旋往客房里拉:“哦,来,来,到屋里好好谈谈嘛!”

    邹旋一把挣开刘重天:“对不起,我马上还有场酒,没时间向你书记大人汇报了!”

    邹旋走后,邹月茹摇了摇头,苦笑道:“重天,对我家这小弟,我是真没办法!”

    刘重天摆摆手:“算了,不提他了,你这宝贝兄弟提不上筷子!”继而又问,“怎么突然跑到镜州来了?不是老齐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怎么来的?谁给你派的车?”

    邹月茹把有关情况说了,特别强调道:“……我找老齐谈你的事,不好让老齐派车,原准备租台车过来,端阳倒机灵,说从她老家借台车吧,就借了台车,到镜州后开上了单行道,违反了交通规则,驾照还被扣了。端阳说是找了老齐的秘书,交警大队马上会把驾照送来。”

    刘重天没把驾照的小插曲当回事,马上和邹月茹谈起了蓝天股票案,得知齐全盛已给省委写了情况汇报,刘重天一点也不感到惊奇,只淡淡地道,我知道老齐会这么做的……正说着,门铃响了,刘重天以为邹旋又回来了,起身去开门。开门一看,门外竟站着一帮警衔颇高的警官,把刘重天着实吓了一大跳。一问才知道,警官们竟是为驾照的事来道歉的,主管副局长、支队长、大队长、中队长全来了,还带了不少鲜花和水果,驾照自然也送来了。

    小司机实在没有数,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特权人物了,拿到驾照后,又提起了让那位警察下岗的问题,而那些警官们竟然连连点头,答应要对那位正常执勤的警察同志进行严肃处理。

    刘重天心里真不是滋味:一个给乡长开车的小司机,只因偶然给他夫人开了一回车,就拥有了这样的特权,这不又是递延权力现象么?怎么得了啊?于是,脸一拉,对小司机道:“……让谁下岗?我看是你小伙子要下岗了,不好好检讨自己的错误,我就建议你们乡**让你小伙子下岗!”脸一转,又很不客气地批评起了面前的警官们,“同志们,今天你们的值勤交警并没有什么错误,不是要处理的问题,而是要好好表扬的问题!要你们来乱道什么歉啊?你们还有没有原则?有没有立场了?这件事该怎么按交通法规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认罚!端阳,明天你陪这位小师傅去交罚款,检讨由小师傅做,钱由我来出!”

    警官们见刘重天这么讲原则,又一致感慨起来,大发议论,几乎把刘重天夸成了一朵花,纷纷声称他们是如何如何受了教育。刘重天觉得很肉麻,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回去,还坚持要他们把送来的水果、鲜花全带回去。警官们挺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动手。邹月茹觉得刘重天太过分了,不管刘重天脸色如何难看,还是让警官们把鲜花留下了。

    警官们走后,邹月茹抱怨说:“重天,怪不得邹旋说你不讲究,你呀,也是真不讲究!”

    刘重天没好气地说:“都像邹旋这么讲究下去只怕就没有法制了,没有规矩了!”

    和陈端阳一起帮邹月茹洗澡时,刘重天又批评起了陈端阳:“……端阳,你们乡**的那位小师傅有特权思想,你有没有呢?我看也是有的吧?怎么想起来大老远的跑到你们北岭县乡**借车?人家为什么要借给你?还不是因为你在我家当保姆吗?这就是耍特权嘛!”

    陈端阳不服气地说:“大哥,你也不能太认真,现在像你这样当官的有几个啊!”

    刘重天道:“不少,镜州市有个常务副市长叫周善本,做得比我还要好,是廉政模范!”

    正说着周善本,周善本的电话到了。

    刘重天伸出湿漉漉的手抓过电话听了听,“嗯嗯啊啊”地说了几句什么,挂上电话后,站了起来,苦笑着对邹月茹道:“月茹,真对不起,本来今天想好好陪陪你,尽一下夫妻间的义务,现在看来又不行了,善本和老齐让我马上到市**商量点急事,真的很急,我得走了!”

    邹月茹嗔道:“重天,我要指望你尽义务啊,只怕早就变成脏猪了,要走就快走吧!”

    刘重天自嘲道:“邹旋不是说我没戏了吗?真没戏就好喽,就能好好陪你了!”

    赶到市**周善本办公室,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齐全盛和周善本都在闷头抽烟。

    见刘重天进来,齐全盛马上道歉:“重天,真对不起,如果不是碰到这样的急事,我真不愿喊你!你看看,那个肖兵能量多大啊?竟然通过北京国家有关部委把手插到我们蓝天集团来了,让我们考虑金字塔集团的方案!那位部长的秘书明确要求我们明天给他回个话!重天,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回话?就算考虑他们的意见,也得常委会讨论嘛,常委会还没开!”刘重天阴着脸:“这个肖兵,我看也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是谁?也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吗!”从齐全盛那里讨了一支烟,默默抽着,“老齐,善本,我看这事决不能让步!”

    周善本赞同道:“对,不行就对那位部长的秘书直说,金字塔的方案不能考虑!”

    齐全盛说:“他们的方案当然不能考虑,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把话说圆?”

    刘重天把烟狠狠掐灭,不无杀气地建议道:“恐怕是说不圆了,老齐,我看得抓人了!”

    齐全盛有些惊讶,愣愣地看着刘重天:“抓人?重天,我们有什么理由?”

    刘重天想了想:“怎么没理由?只要敢抓就有理由,理由还很充分:政治诈骗!老齐,你给我的那盘录音带就很能说明问题,这个肖兵已经在安排我们镜州领导班子了!已经任命赵芬芳做镜州市委书记了!我们省委竟然出现第二个组织部了!这不是政治诈骗又是什么?”

    齐全盛提醒道:“重天,你不要冲动,录音带上肖兵说得很清楚,这不是他的安排,而是他父亲的考虑,他父亲可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啊,向省委进行这样的建议也不是不可以的……”

    刘重天看着齐全盛,神色中带有善意的讥讽:“老伙计,你是不是怕了呀?”

    齐全盛苦笑道:“重天,你说我现在还怕什么?我是不愿让你跟着我担风险!”沉吟了片刻,建议说,“重天,我的意见,真抓的话,最好还是先和省委,和秉义同志打个招呼。”

    刘重天立即否决了:“这个招呼最好不要打,免得节外生枝。就我们抓,马上抓,市局的同志为主,我让专案组赵厅长过来配合一下,抓出问题我个人负责!我还就不信那位党和国家领导人会打破中央规定的干部工作程序,直接插手安排我们省。我们镜州的干部,会给他儿子这么大的特权,会让一位三十多岁的小伙子凌驾于我们省市两级党委和政权组织之上,这种事情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太不像话了!”

    齐全盛这才下定了决心:“好吧,重天,既然你下定了决心,我们就一齐担这个风险,那就马上抓吧!说实话,重天,不是怕你为难,我前几天就想抓了!抓这几个小兔崽子根本用不着麻烦省公安厅,我们市局就对付了!”说罢,抓起红色保密电话机,要通了市公安局值班室……仅仅半个小时之后,几辆警车便呼啸着冲出市公安局,目标明确地扑向了金字塔大酒店。

    抓捕行动是干净利索的,老区基金会秘书长肖兵和跟他从北京一起过来的三个随从人员全在金字塔大酒店凡尔赛宫被当场捕获。肖兵被捕时正上洗手间,发现情况不对,从男洗手间逃到了女洗手间,吓得里面一位女宾大叫抓流氓,警察们是在女洗手间将肖兵抓住的。因为情况不明,那夜在金字塔大酒店陪肖兵等人吃夜宵的邹旋和邹旋带来的四个酒肉朋友也同时被扣。

    这实在是个意外,刘重天再也没想到,那夜竟然会是自己小舅子邹旋做东请肖兵他们的客。

    邹旋却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刘重天,认定刘重天是在向自己下手,故意让他这个东道主难堪,加上当晚跑场子连喝了三顿酒,被铐上时已醉得五迷三道,便在警察手上拼命挣着,点名道姓大骂刘重天:“……刘……刘重天,我操你妈,老子喝……喝酒还犯法了?你……你狗日的东西竟……竟敢动用警力治我!告诉你:老……老子这回喝得是……是啤酒……”

    架着邹旋的那位警察很有幽默感,开玩笑说:“啤酒也不能随便乱喝嘛!”

    邹旋很认真,挺着脖子叫:“怎么不能随便乱……乱喝?我……我又不是未成年人!”

    警察说:“未成年人喝酒在咱中国倒不犯法,酗酒闹事可就犯法呀,你在辱骂领导嘛!”

    邹旋骂得更凶:“我就得骂!刘重天,我……我和你狗日的没完!你……你这么不讲究,故……故意让……出我的洋相,我他妈的饶不了你,我……操你十……十八代祖宗……”

    是夜,整个金字塔大酒店都响彻着邹旋酒精味十足的愤怒吼声。

    然而,一觉醒来,邹旋却把夜幕下的这番悲壮的折腾忘了个一干二净。

    次日一早,当警察弄清邹旋的身份释放他时,邹旋竟懵懵懂懂地问人家,他们是在哪里发现他的?警察逗他说,在作案现场。邹旋便很惭愧,连连道歉,说是昨晚又喝多了,也不知歪到哪条沟里去了,感谢人民公安又保护了他一回,还大夸人民公安爱人民。走到门口了,仍没忘记讲究一下,很义气地对那位送他的警察说:“伙计,谢谢了,改天抽空一起坐坐啊!”

    得知肖兵被齐全盛、刘重天密谋抓捕,赵芬芳本能的反应是:这两个人都疯了,不计后果了。她认为这实际上表明,他们在政治上已经失望甚至绝望了,正以匹夫之勇进行一次仕途上的滑铁卢之战。这两个疯子想向人们证明什么呢?无非是证明他们如何不惧怕权力罢了。

    太可笑,也太幼稚了!一个中国政治家怎么能不惧怕并且崇敬权力呢?明知肖兵是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儿子,他们照样抓,而且真的就抓了,还不是因为他们是镜州的地头蛇,现在手上有点权力吗?但是,他们手上那点小小的权力触犯了更大的权力,他们手上的小权力就将消失了。肖兵的父亲可以以人民的名义,以组织的名义,以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剥夺他们手上的权力。他们将像升入空中的烟花一样,在瞬间的灿烂之后陷入无边无际的政治黑暗之中。

    因此,肖兵的被捕不但没让赵芬芳感到任何不安,反倒让赵芬芳有点说不上来的兴奋,觉得刘重天、齐全盛的失误,让她意外地又赢了一局。也正是为了要看看刘重天和齐全盛的暗淡政治结局,赵芬芳才对肖兵被捕一事佯作不知,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肖兵被捕的第二天,专题研究解决蓝天集团问题的常委会在市委第二会议室召开了。

    赵芬芳准时到会,会前还和齐全盛、刘重天很热烈地讨论了一下北京申奥的事。

    刘重天似乎有些心急,申奥的话题搭了没几句,就调转了话头,试探着问:“赵市长,北京老区基金会有个秘书长叫肖兵,你熟不熟啊?听说你还在星星岛接待过?是不是?”

    赵芬芳很随意地道:“是啊,接待过,礼节性接待嘛!刘书记,他们好像回北京了吧!”继而,又说起了申奥的事,笑眯眯地对齐全盛道:“齐书记,我有个建议,申奥成功后,我们得召集全市各大企业的老总们开个会,给他们提个醒:一定要抓住这次难得的历史机遇,把我们镜州的形象和镜州的产品一起推出去!”

    齐全盛应付道:“好,好啊,申奥成功不但是北京的机会,也是我们镜州的机会嘛!”

    刘重天仍紧追不舍:“赵市长,我可得给你打个招呼:这个肖兵,我们昨天夜里抓了!”

    赵芬芳佯作吃惊,看了看刘重天,又看了看齐全盛:“哦,抓了?怎么回事呀?”

    齐全盛沉下了脸:“我让公安局抓的,政治诈骗!哦,这事和重天同志无关!”

    刘重天忙道:“哎,老齐,我们共同决定的嘛,这责任我不会推,敢作敢当嘛!”

    赵芬芳心里冷笑:害怕了吧?后悔了吧?嘴上却说:“你们两位领导定的事还和我说什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儿子也没有超越党纪国法的特权嘛,是不是!”

    这时,赵芬芳已看得很清楚了,面前这两个曾经斗得你死我活的老对手到底在政治上公开合流了,在对付她的问题上找到了平衡点。这次市委常委会只怕不会开得太轻松,自己很可能又要面临一次舌战群儒的局面——权力效应还要在这次常委会上充分显现出来,当一把手的绝对权力还未平稳过渡到她手上的时候,其他常委必然要继续做齐全盛和刘重天的应声虫,这是毫无疑问的。对所谓的民主集中制,她实在太了解了,这种权力的游戏她已玩了二十二年了。

    那么,就进行一次最后的斗争吧,也许会议结束,镜州的政治局面就要有历史性变化了。

    然而,尽管想到了刘重天和齐全盛的政治合流,想到了他们彼此之间的共同政治利益,可赵芬芳仍然没想到刘重天会在这次非同寻常的常委会上这么公然庇护齐全盛!身为代表省委查处镜州腐败案的专案组组长、协助齐全盛主持工作的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刘重天竟然立场鲜明地站在齐全盛一边,并且是那么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这就大大助长了齐全盛的嚣张气焰。

    总结蓝天集团经验教训时,齐全盛以退为进,主动做了自我批评,承认自己官僚主义作风严重,用人失察,说是自己作为班长,对蓝天集团今天的现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在对自己女儿齐小艳的任用上,犯下了严重错误。齐全盛声称,欢迎同志们的批评帮助。

    赵芬芳便适时地进行了一番“批评帮助”,历数了蓝天集团的问题之后,做出了结论:“……蓝天集团是垮在齐小艳手上的,正是齐小艳和常务副市长白可树的紧密勾结,才造成了集团资产的大量流失和严重的腐败问题,才让蓝天集团走到了破产的地步。所以我觉得,齐全盛同志的问题不仅仅像他自己检讨的那样,是什么用人失察的问题,官僚主义的问题,我看是任人唯亲的问题,一言堂的问题。在干部人事问题上个人说了算,听不得班子里其他同志的不同意见,一手遮天,践踏破坏了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错误的性质和后果都是极其严重的。”

    刘重天听罢她的发言,也做了发言,在发言中只字不提齐全盛的问题,更谈不上批评齐全盛了,而是把矛头指向了她,毫不掩饰,开口便硬邦邦地说:“全盛同志的问题是全盛同志的问题,全盛同志已经主动做了检讨,以后还会进一步检讨总结,所以,我在今天这个会上就不想多谈了。今天,我倒想谈谈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集体责任的问题!”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问,“芬芳同志,我请问一下:你和其他在座常委们有没有问题啊?你们对齐小艳的任用又该负什么责任呢?我看也不是没有责任吧?”刘重天显然是做了精心的准备,从面前的材料里拿出一份发黄的会议记录稿,“哪位同志辛苦一下,把这个任用齐小艳的市委常委会记录念一下?”随即自说自话地把会议记录递给了身边的宣传部长,“哦,白部长,就请你念一下吧,只念关于齐小艳任用的讨论情况就行了,其他部分就不要念了!——先把招呼打在前面,我这并不是要出哪些同志的洋相,而是要澄清一下历史事实,也明确一下大家的责任。”

    白部长自知是麻烦事,推辞道:“刘书记,任用齐小艳时我还不是常委哩,是不是请当时的常委同志来念呢?”又把会议记录递给赵芬芳,“赵市长,你是老常委了,你来念吧!”

    赵芬芳心里火透了,根本不接,看着刘重天问:“刘书记,你看有这个必要吗?”

    刘重天呵呵笑着:“怎么没必要啊?我看有必要嘛!”说罢,拿回了记录稿,看了看众人,“你们都不愿念,那就由我来念吧!”念了起来:镜州市委常委会记录,一九九八年六月十八日,会议主题:研究干部人事问题,会议主持人赵芬芳。

    下面是组织部长介绍有关干部情况,略过,不念了,好,这里有了,关于齐小艳的任用:齐全盛发言:把这么大一个国有企业集团交给齐小艳这么个女孩子,是不是不太慎重呢?我有些担心。我说同志们啊,你们不要以为小艳是我女儿,就在这个问题上讨我的好,我个人的意见最好再看看,让她把副总经理再干两年再说吧。

    赵芬芳发言:齐书记,不能因为小艳同志是您女儿就不使用嘛!小艳年轻有为,有知识,有文化,有现代企业管理经验,为人正派,作风扎实,到蓝天集团两年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使集团上了一个台阶,尤其是廉政建设经验,我们**这边正准备全面推广……赵芬芳听着自己三年前那些近乎无耻的发言,心里毫无愧意,脸上仍努力保持着笑意。

    刘重天念完了她的发言,又念起了白可树和其他同志的发言,这些发言虽不像她的发言那么过分,但意思是一样的,都赞成任命齐小艳为蓝天集团总经理、董事长,兼集团党委书记。

    这时,刘重天的声音提高了:……针对这种情况,齐全盛再次发言: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见,小艳的事就这么定吧!我坚持一点:集团党委书记不能让她干,大权独揽要出问题的!

    赵芬芳发言:齐书记,你坚持也没用,这是市委常委会,要发扬民主充分讨论嘛!我们都有民主权利嘛,你这个班长也只有一票。齐书记,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觉得还就是要大权独揽,权力分散才要出问题呢!同志们,大家想一想,班子不团结的事少吗?一个书记,一个老总,一人一条心,工作怎么干?我提议:我们就齐小艳同志党政一肩挑的问题举手表决!

    刘重天放下了记录稿:“好了,不念了,表决结果大家都知道,除齐全盛同志一票反对,那次到会的常委们全投了赞成票!齐全盛同志怎么不民主啊?这个记录证明,齐全盛同志很民主,起码在齐小艳任用问题上是很民主的,现在怎么都推到齐全盛同志头上了?我说同志们啊,今天重温一下你们当年的发言,你们有何感想呢?难道就不脸红,不惭愧吗?”

    三个当年的老常委无话可说,纷纷做起了自我批评,明确表示自己是有责任的。

    齐全盛态度诚恳,再次检讨,说自己是班长,主要责任还是应该由他个人负。

    赵芬芳却不为所动,根本就没想过做什么自我批评,吹着茶杯上的浮茶,悠闲地喝水。

    刘重天逼了上来:“芬芳同志,你那么主张齐小艳党政一肩挑,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赵芬芳看了刘重天一眼,微微一笑:“刘书记,你要我说什么?让我怎么说?啊?”

    刘重天也不客气,口气冷峻:“说说你的历史责任,你这个同志当时是怎么考虑的?”

    赵芬芳无法回避了,放下手上的茶杯,很平静地道:“好吧,重天同志,如果你一定坚持,那我不妨说说。我们的民主集中制是怎么回事,重天同志,你肯定和我一样清楚,体会也许比我还要深刻。我承认,当初对齐小艳的任用是有个民主研究的形式,听起来还蛮像回事,——当然,我这个市委副书记也在会上说了不少违心的话。但是,这些违心话我能不说吗?齐小艳是什么人?是我们市委书记齐全盛同志的女儿,关于齐小艳的任用如果未经全盛同志的同意,能拿到我们常委会上研究吗?既然拿到会上研究了,谁敢反对?谁又反对得了呢?”

    刘重天道:“问题是,你根本没有反对,而是大唱颂歌,唱得最起劲,近乎——无耻!”

    赵芬芳没有跳起来,甚至没有改变说话的语气:“无耻?可能有一点吧!但是,重天同志,齐全盛同志的工作作风你是清楚的,你很高尚,可你这个高尚的人七年前怎么干不下去了?怎么被迫离开镜州了?在齐全盛同志手下当市长,当市委副书记,能有不同意见吗?我不这样做又怎么办?不要班子的团结了?不顾大局了?我当然要接受我的前任——也就是你的教训嘛!这教训十分惨痛啊,你不但是离开了镜州,还出了那么一场令人痛心的意外车祸……”

    刘重天心被触痛了,厉声打断赵芬芳的话头:“芬芳同志,既然你提到了七年前,那么我请问一下:七年前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当时的常务副市长干得称职吗?当我在常委会上和全盛同志产生工作争论时,你这个常委为什么三缄其口?甚至连我们**这边早已研究好的事情,你自己提出的事情,你都不明确表态,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和全盛同志在那里吵!芬芳同志,你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你这个常委什么时候尽到过自己的责任?什么时候!”

    谁也没想到刘重天会发这么大的火,会场上一时间静得吓人。

    赵芬芳也有些害怕了,七年前的事真没法说,尤其是齐全盛和刘重天这两个尖锐对立的当事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她就更没法说了!那是一次投靠和叛卖,是她从政生涯中一次很不光彩的政治投机,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应该成为永远的秘密。于是,赵芬芳仿佛没听见刘重天的责问,甚至没多看刘重天一眼,又镇定自如地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在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闷中,齐全盛缓缓站了起来,语气沉重地道:“同志们,我再说两句。首先还是要检讨。芬芳同志说得不错,一言堂的问题,违反党的民主集中制的问题,对我来说都是客观存在,长期存在,我不赖,也赖不掉。过去认识不够,甚至没有认识,镜州大案要案发生后开始思索了,夜不能寐啊,冷汗直冒啊!因为重天同志有想法,不听话,我千方百计排挤重天同志,让惟一一个敢讲真话的同志离开了镜州领导班子。不但伤害了重天同志,也堵塞了言论,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芬芳同志已经指出来了,她就消极接受教训,不敢再提不同意见了嘛!结果倒好,七年来一片阿谀奉承,一片唯唯诺诺,让白可树、林一达这些坏人进了常委班子,让我女儿,一个二十七岁的黄毛丫头掌握了一个大型国企的命运,把好端端一个大型国企搞到了破产的地步!我这不是一般性的错误,实际上是对国家,对人民犯了罪啊!”

    赵芬芳完全撕开了脸:“全盛同志,我看也是犯罪,蓝天集团的损失高达十几个亿!”

    老实本分的周善本听不下去了,站了起来,很激动地道:“芬芳同志,我可不同意你这个说法!怎么扯到犯罪上去了?老齐错误归错误,成绩归成绩,要辩证地看嘛!我一直搞经济工作,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九年前镜州的经济总量是多少?现在是多少?那时的财政收入是多少,现在又是多少?九年前的镜州是个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如果同志们有兴趣,我可以简单地汇报一下有关数据:从综合指标看,我们现在的镜州已经相当于九年前的五个镜州了,九年来的平均经济增长率达到了26%,是全国平均经济增长率的223%,是全省平均经济增长率的188%,人均国民产值和人均国民收入双双进入了全国前五名……”

    齐全盛阻止道:“哎,善本同志,善本同志,请你坐下,我话还没说完嘛。”

    周善本坐下了,仍嘀咕着:“人要讲良心嘛,要实事求是嘛,说话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赵芬芳认定周善本是齐全盛和刘重天的应声虫,便又瞄上了周善本,放下茶杯道:“哎,善本同志,你怎么冲着我来了?犯罪问题是我提出来的吗?是齐全盛同志自己对自己的客观评价嘛,我不过是随便插了句话,你怎么就瞄上我了?你报的那些数据想说明什么?说明齐全盛同志成就很大,因此就不需要为蓝天集团的严重问题负责了是不是?镜州九年来取得的成就,是齐全盛同志的个人成就吗?我们可以这样看问题吗?周善本同志,我告诉你……”

    齐全盛敲了敲桌子:“芬芳同志,你能不能允许我把话说完?啊?就算我是犯罪,是个罪犯,你也要给我申诉答辩的机会嘛,更何况我还没被省委双规,更没被我们检察机关起诉!”

    刘重天严厉地看了赵芬芳一眼:“赵芬芳同志,请你先耐心听齐全盛同志把话说完!”

    赵芬芳这才闭嘴不说了:“好,好,全盛同志,你说,你说,我洗耳恭听!”

    齐全盛扫视着与会常委们,继续自己的发言:“我这个人毛病很多,缺点错误很多,但有一点我是坦荡的,那就是:我对镜州这份事业还是兢兢业业,尽心尽力的,从没想过要以权谋私,也没想过搞一些华而不实的虚假政绩,踩着老百姓的脊梁甚至脑袋往上爬!从主观上说,我从没背叛过我们党所代表的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我的确在努力为镜州八百万老百姓的根本利益工作着,梦中梦到的都是工作!”盯着赵芬芳,掉转了话题,“但是,芬芳同志,你呢?这些年是不是也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了?好像不对吧?重天同志责问你,到底负了责没有,你不回答,现在,我仍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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