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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雨欲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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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山雨欲来(一) (第2/3页)

大学生。”有人恍然有悟。

    “可财运差也不行啊,看看,咱们的收入也太少了点。”也有人为之惋惜。

    “不会老这样的。”有人不同意了。

    “你怎么知道?”众人觉得这话说得有点不靠谱。三年自然灾害虽然已过去数年,政府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政策也颇见成效,但在衙后街,还是有不少失业的人。除了少数家庭,大多数人的日子都过得很紧巴。

    “我能知道什么?是鞠半仙说的。”说话者语气凿凿,“不过他也说了,好日子虽然终归要来,还要看我们有没有福气,消不消受得了。”

    鞠半仙?听着这话,大家互视了一下,无语了。他是衙后街一个无儿无女的盲人,尽管享受“五保”,却不顾居委会的告诫,常悄悄地给街坊们算命打卦,赚取几个零花钱。你说他是搞迷信吧,偏他有时说得很准,时间长了,这“半仙”的绰号便叫开了。

    “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静场一会后,有人借用电影《列宁在十月》里卫队长瓦西里的台词自我调侃道。

    “对,只要文气在,不愁财运不来。”有人附和道,“那些考上大学的,家里后来的日子不都好过许多了吗?”

    可不!听着这话,众人皆以为然。

    街坊们刚一进院,岑华年就起身迎客,此后一直站在一旁,微笑着听他们议论,尽管口中没说什么,心里还是颇为赞成大家的说法。他读过荔川县志,知道众人居住的这个所在从明代开始,就是县衙的后街,故称衙后街;不独如此,自彼时起,历代的县学都设在这里,就是自己担任校长的人民小学,亦坐落在县学的原址之上。既如此,说它积聚了相当的文气,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不说过去出过很多大人物,像晋代囊萤夜读的车武子、唐代大诗人倪群玉、清末民主革命家江一雄,等等,单是解放至今,这里就出了不少大学生,如考进中山大学考古系的郝家书纸铺老大郝治国、被南京工学院无线电系录取的居委会闵主任的女儿苏华,等等,就是打了半辈子豆腐、一个大字不识的曹顺福,小女儿曹春英亦考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听说学的还是保密专业。当然,更使他颇有成就感的,是他们的小学都是在人民小学读的。

    “散了,散了吧,”看着众人议论了好一会,仍没有散场的意思,身形高大、面容俊爽的居民组长江一贞吆喝开了:“岑校长上了一天的课,也该休息了,有话大家伙明天再说吧。”

    “也是,也是。”众人回过神来,发现已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于是便在再一次向岑华年、郑文淑夫妇道过恭喜后,三三两两地散了开去。

    目送大家远去的背影,满心欢喜的岑家老小走进了自家堂屋。早在大伙热烈议论之前,女主人郑文淑便已做好了晚饭,见状,便麻利地摆好桌椅,端上饭菜,招呼一家人坐拢来。为着庆贺长子的金榜题名,她还特地为丈夫斟了一杯红葡萄酒。

    岑华年默默地看着郑文淑操持着。尽管这些在他再熟悉不过,但心里还是不无感动。说实话,自己就那么点工资,要供给一家六口的生活,还有三个孩子上学,够紧巴的了,不是妻子贤惠能干,是很难维持的。

    “华年,你在想什么呀?”看着岑华年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模样,郑文淑有点不解了,“妈妈和伢儿们都在等着你啦。”

    哦,还真是,看着次子新锐和满女丽敏甚至老母亲都在望着自己,岑华年歉然一笑,坐到了饭桌前。不知从哪一代起,岑家就形成了一个规矩,吃饭时男主人不上桌,所有家庭成员都不会端碗举筷。

    看到岑华年给岑老太奉上第一箸菜,全家人开动起来。

    “文淑,务实什么时候回来?”尽管岑家的习惯是餐饮时不言语,但岑老太是唯一的例外。她虽然扒了口饭,但觉得高中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喜信总是个遗憾,故此停住了手中的筷子。

    “就在这两天吧。”坐在下首的郑文淑恭敬地回答着婆母。

    岑老太闻言,知道再问也白搭,复又吃开来。

    晚餐愉快地进行着。这固然与郑文淑的厨艺有关,更重要的是岑务实接到了复旦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唯一的不足是作为当事者的他此刻应同学之邀,在临县游历,未能及时知道这个大好消息。

    一会儿工夫,晚饭吃完了。洗漱后,成员们各自打理开了自己的事情。岑华年照例要练几幅字,次子岑新锐亦照例要在做完作业后在边上观看一阵。岑新锐之所以这样做,不单是为着妈妈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字是人的招牌,一定要写好,而且为着他也喜欢书法,很早就想着自己能否像爸爸那样写得一手好字,被人家请去写个对联、标语什么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区巷道中孩子的嬉闹声亦渐渐消失,院子里再现了惯常的静谧,在屋内窗棂处透出的灯光的映射下,庭院内依稀可见的除了那棵挺拔的大樟树外,就是院墙上异常茂密的爬山虎。

    郑文淑在亮着十五瓦白炽灯泡的灶间麻利地清洗着餐具。长子考上复旦大学,令她非常激动和兴奋。高兴之际,竟不同寻常地轻声哼起了电影《洪湖赤卫队》的插曲。也就在此时,同在前院住着的邻居马婶悄悄来到了她的身旁。

    “恭喜啊,务实妈!”

    “喔,谢谢。”郑文淑闻声回过头来,可还未及说什么,便发现有点不对劲了:随着道喜声,对方将一个物件塞进了她的手中。

    “你这是——”郑文淑猝不及防了。

    “一点心意。”马婶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这不可以的。”郑文淑发现对方送来的原来是一支别致的自来水笔,马上递了回去。她虽然看不懂上面镌刻的洋文,但知道它的价格肯定不菲。

    “有什么不可以,我们不是相好的邻居吗?”马婶有点不以为然了,她使劲按住郑文淑递回自来水笔的手,“再说,又不是给你和岑校长,是给务实的。”

    “务实也担当不起啊。”郑文淑觉得还是不能接受。

    “怎么担当不起?复旦大学,那可是一般人进不去的学校啊!”马婶自有她的道理,“再说,这笔是我那个跑得没影的男人拉下的,在我又没用,不正好给务实吗?”

    “那——我就代务实谢过了。”几番推让,看着实在拗不过马婶的好意,郑文淑只好收下了这份浓浓的情谊。

    “务实妈,你的福气真好啊!”看着郑文淑收下了自己的贺礼,马婶很愉快。她注望着人到中年、身体略现富态的郑文淑,羡慕地说道,“婆婆待见你,男人心疼你,孩子上进,一家人和和睦睦。”

    “承蒙你抬举。”闻听马婶这样说,郑文淑连忙表示感谢。说实在的,对马婶的恭贺,她很受用:话虽质朴,却说到了点上。她觉得自己这辈子跟着岑华年还真值,尽管物质生活颇为清贫,但情感上却很富足,而恰恰这一点,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的。

    “务实考上复旦大学,岑校长一定高兴坏了。”马婶说道。

    “那确实,”郑文淑瞧了瞧通向堂屋的自家房门,点点头,但又说道,“只是通知书来之前还一直担心着哩。”

    “务实那么会读书,你们其实是不用担心的。”马婶觉得岑家人在这件事上从一开始便可放宽心。

    “话虽是这样说,但担心是免不了的。”郑文淑说着内心话。

    入夜已有时间了。这边郑文淑和马婶说着话,那边卧室内,岑华年还在专心练着字。尽管妻子在灶间和马婶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飘进了他的耳朵,但她们究竟说些什么,他却没有听清楚。由于心情愉快,这天晚上的字他写得格外顺手,以至按惯例练了三幅楷书外,又加写了两幅隶书。不过,在写毕并叮嘱新锐赶快上床睡觉之后,他觉得自己仍有什么事情没做一般。

    我这是怎么啦?岑华年有点不解了:就因为收到了务实的通知书?想到这,他不由得又从床头柜中取出务实的通知书端详起来。

    也就在这时,收拾好厨间的郑文淑推门走了进来,看着岑华年小心翼翼地捧着入学通知书,眼盯着一动不动,便打起趣来:“怎么,还没看够?”她知道丈夫在儿子被复旦大学录取这件事情上的感受和自己一样,既兴奋又激动。毕竟这是岑家的第一个大学生,是已故公公岑石磊当年最大的愿望。

    “难道你能看够?”岑华年抬起头来,亦凑趣地回了声。可就在此时,一阵若无若有的争吵声从隔壁院子里传了过来。

    “好像是尚家。”郑文淑走近靠向院墙的窗子,侧耳听了一阵。

    岑华年也听出来了,但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在衙后街,谁都知道尚副主席是个修养相当好的人,无论对家人还是对他人,都是温良恭俭让的,倒是他妻子孟大妈性子躁,间或发个小脾气。

    “莫非是为了彩屏高考的事?”郑文淑猜测着。

    要说,郑文淑还真没猜错。几乎在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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