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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送子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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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送子远行 (第2/3页)

,所以飞船初始质量和最终质量的比值达到了惊人的五十,因而使飞船最高速度提高到接近四十千米每秒。从工程实施的进度上说,他也榨出了最后一滴油,“褚氏”号飞船从设计到制造到组装,仅仅用了十二年时间。内行都清楚,在一项已经发展得炉火纯青的技术中又能榨出这么多的油,张明先的功勋只能用伟大来形容。但即使如此,也只不过把“褚氏”号飞船原计划六十万年的行程缩短到四十五万年——仍是漫长得可怕。

    在上帝的国度里,人类的努力实在太渺小了。

    第三位代表是生物学家乔治·雅各比,也是这个项目的大功臣。他负责新家园生态系统的设计,包括“人蛋”的设计制造,包括收集生物DNA。按科学界最新的估计,地球上共有近八百万种生物。当然这么多的物种基因不可能也没必要收集完全,乔治收集了两百万种生命力最强悍的(以微生物和低等生物为主),能够确保在新星球上建造一个完整的生态圈。他还主持了十次卵生人的孵化实验,使这项技术炉火纯青。实验是在极端秘密的状态下进行的,外人均不知晓。

    上述三位代表被首先选定还有一个秘密原因,姬人锐没打算对其永久保密,在飞船起航后就会公布。

    第四位代表是一位不速之客——在飞船预定起航日期的半年前,罗马教会给“乐之友基金会”发来一封措辞委婉的函件,询问可否给教宗本笃十七世留出一个座位,因为“宗教代表不能在这样的历史时刻缺席”。这份函件让“乐之友”们吃了一惊。虽然近半个世纪来,梵蒂冈教廷越来越开明,他们与时俱进,接纳了不少科学思想(比如宇宙大爆炸理论);但另一方面,教廷也一向非常谨慎地与那些“过于展示技术力量”的场合保持着距离。原因嘛其实很简单——当人类飞船轰鸣着冲向太空时,飞船导航图中不会标有伊甸园的方位。科学技术展示力量时无可避免地会冲击对上帝的信仰,何况这次飞船发射还是在一个无神论的国度。

    所以,教廷这次的主动多少有点儿出乎意料。姬人锐没有犹豫,立即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诚邀教宗作为“人类代表之一”参加这次盛会,只要教宗的身体能够适应太空航行。只是,很可惜只能给教宗留一个船位,不能带随行人员。教廷对此表示完全理解。此后是数月的忙碌,六十五岁的教宗顺利通过了身体检查和太空速成训练,这个代表名额也就确定是他了。

    第五位代表是楚天乐,他作为代表是毫无争议的,问题也在于他的身体。经过谨慎的检查和太空训练,最后结果令人欣慰。虽然他病残体弱,但奇怪的是,他对于超重和失重反而没有一般人敏感,也就是说,他对太空飞行有更强的承受能力。这个代表名额也就定下了。

    第六位也随之确定——鱼乐水。她不仅是“乐之友基金会”的代表,还要兼任教宗和楚天乐的保健医生,兼任教宗的翻译,兼任舱内摄影记者(舱外的摄影则由附近的一颗同步卫星负责)。

    第七位是中国**代表,现任贺国基办事处主任林秉章。

    第八位是联合国代表,SCAC秘书长阿比卡尔。阿比卡尔在联合国秘书长之位上干了两届,有力地促进了全世界的救世行动。他发现SCAC“首席执委轮流坐庄”的组织形式太低效,不能满足形势的需要,便促成SCAC在五位军人执委之下设了一个文职的常任秘书长,不受任期限制——事后有人说,这些规定纯粹是他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当他从联合国秘书长职位上退下后,便屈尊转任了SCAC秘书长,一点不在乎职位上的“由大做小”。他在这个低级职位上仍然非常强势,人们说,在灾变当头的特殊形势下,这个“小秘书长”的作用其实并不亚于“大秘书长”。

    现在,八位代表中的六位国内代表都已在北京机场聚齐,将乘机去海南岛的文昌发射中心。

    进了机场贵宾室,在迎候的人群中,他们首先看到一副轮椅,上面坐着一位形销骨立的老人,推轮椅的是已经二十三岁的贺梓舟。鱼乐水急忙推着天乐的轮椅加快了脚步,两副轮椅面对面停下,天乐欠起身,紧紧握住老人的手:

    “贺老,有几年没见了,您九十岁大寿我也没能去。今天您不该抱病来的。”

    老人虽然体弱,精神还不错,目光明亮如昔。他笑着说:“我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说实话,当年神鹰蛋计划启动时,我根本没料到自己能活着看到飞船上天,所以,你想我会放过今天的机会吗?可惜身体不争气,要不小林那个船位应该是我的。”他笑着对林秉章说。

    两边的人互相见面,匆匆交谈了几句。贺老对时事仍保持着关注,知道楚天乐十四年前提出的“局域空间收缩”假说继续得到观察支持,蓝移中心环带区和蓝移边界都向外迁移(拓展)了十几光年,离地球最近的几颗恒星的蓝移在加大,与理论值吻合得很好;也知道联合国SCAC麾下的“02工程”已经有了突破,在实验室实现了冷聚变,十年之内就可以进入工程应用;还知道天乐进行新法治疗后,病情已经稳定,其实楚天乐能活到三十六岁这件事本身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胜利了,只可惜楚氏夫妇至今没有孩子。贺老问:

    “下一艘播种飞船什么时候能上路?当然它肯定是核聚变驱动了。”

    “对,是核聚变驱动。最高船速应该达到光速的百分之一点五。飞船上天肯定在十五年之内,力争在十年之内。”

    “那我还要努力多活几年。小鱼,小楚,下艘飞船起航时我不满足光在这儿送行了,我也要到同步轨道上,顺便在那儿过百岁生日。你们得预先在‘赤兔’号上为我留一个船位。”

    天乐笑道:“一言为定。”他问推轮椅的贺梓舟,“洋洋,博士读完了吧?”

    “马上完。完了就去你那儿报到。”

    “欢迎。洋洋你还记得不,你十几年前提的那些问题,还有你立下的壮志?这些年来,关于你说过的‘密真空的能量’我逐渐有了一点儿想法,等你来之后咱俩好好谈谈这件事。实话说吧,这件事就是在等你,你一来就要开始研究。”

    “太好了!正好我也有了一些想法,是和昌昌在一块儿讨论的。”姬人锐的儿子姬继昌与他同校,比他低两届。

    迎候的人太多,无暇多谈,他们匆匆与贺老告别,继续往里走。前边是乘另一个航班刚刚赶来的褚贵福。楚天乐近期未见他,乍一见面不免感慨,这位在财力上“一跤跌回四十年前”的财界大鳄,看来在穿着风度上也“一跤跌回四十年前”了。他的穿戴都很低档,中式对襟上衣,中式长裤,圆口布鞋,光着头,项间和手指上的粗大金饰全都消失了;皮肤黝黑粗糙,皱纹深镌,打眼一看,完全是建筑队里的苦力。天乐和妻子对视,不由对褚贵福生出敬意,觉得他脸上那道刀疤也不那么狰狞了。这两年姬人锐多次带着敬意谈起他,说褚贵福虽已倾家荡产,但也不会穷得维持不了个人的享受。关键是褚在心境上已经“自我放逐”,把自己重新定位于“穷人”,也以穷人的生活水平来磨砺心智。这么着他就能心无旁骛,粪土钱财,咬死他的人生目标不松口。而他晚年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人生目标:

    留住褚家的血脉,把它们送到灾变区域之外。

    那次观看孵化实验后,他果然践诺,拍卖了仅剩的一套供全家人居住的房产,以资助一项追加的秘密计划。用他的话说,老伴儿已经上天堂,他自己马上也要上天堂,地上没必要再留一个窝了。姬人锐曾感慨地说,这位世上最自私的粗俗家伙实在是一个英雄,一个殉道者。

    今天来为他送行的亲人只有寥寥几个:他的大儿子、儿媳和两岁的孙子。这也是他最小的孙子。孙子显然很恋他,抱住他的脖子不丢手,用嫩脸蛋贴在他皱纹纵横的老脸上。楚氏夫妇走过去与他握手,鱼乐水笑问:

    “褚先生你好。你那一大家子呢,今天怎么没来送你?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左妻右妾前呼后拥的威风样儿。”

    褚贵福很直率,“你是指我那四个小老婆吧。娘的,我裸捐之后,她们都吃不了苦,每天愁眉苦脸的,难得见到一丝笑模样。我烦了,让她们带着儿女全他妈滚蛋,想嫁谁嫁谁。反正我对得起她们了,给每人都买了那么贵的船票——十亿元一张!”

    这些年来,乔治其实已经对这个粗俗家伙心怀敬意了,他用倍儿溜的中国话打趣道:“非常可惜,她们再嫁之后,你的那些儿女是不是不再姓褚了?”

    褚贵福咧嘴笑道:“不姓褚也是我的种,我这人只在乎实打实的东西,不图虚名。”

    众人大笑。

    要登机了。褚的家人在登机口与他话别,小孙子脆生生地喊着:“爷爷再见!”据说褚把那个秘密计划连家人也瞒着,所以儿孙们并不知道此次生离即为死别。褚贵福笑着与他们挥别,转身进了舷梯。这位七十二岁的老人身体很好,走路咚咚响,脸上也没显出什么离愁别绪。人群中知道那项秘密计划的人,像张明先、乔治、楚氏夫妇,都不由得在他身后暗暗交换眼色,目光中盈着钦敬。

    当然褚的离愁别绪还是有的,在飞往三亚机场的两个小时中,褚贵福不像平时那样健谈,也没讲他最拿手的荤笑话,而是静静地坐在一等舱里,两眼炯炯地盯着窗外。楚天乐等也有意不去打扰他。

    到了三亚机场,再乘车赶往文昌,其他两位代表和姬人锐已经在文昌发射中心等候。一行人很远就看见了高耸的“赤兔”号货运飞船,旁边是高大的航天器总装测试厂房和加注与整流罩装配厂房,像是三根拔地而起的天柱。上千名记者早早就迎候在路边,相机和摄像机如同茂密的丛林。车队在人海中缓缓前行,到了贵宾室,鱼乐水用轮椅把丈夫推下汽车。姬人锐在门口迎候,他身边是一位穿白色带兜帽短斗篷、戴白色无边便帽的老人,这身纯白的穿戴在人群中非常显眼。鱼乐水低声对丈夫说:

    “教皇!咱们快点迎过去,向他致意。”

    楚天乐也早就看见了,轮椅未到前,他已经在轮椅上欠起身。但教宗本笃十七世急步赶来,把楚天乐的身体按回轮椅,接着——教宗蹲下身子,以便在同一高度同楚说话。早就蜂拥而来的记者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珍贵的镜头,纷纷拍照。

    可惜记者们被警卫隔得比较远,听不见二人的谈话,否则他们一定会拟出耸人听闻的标题。

    教宗本笃十七世微笑着说:“很荣幸见到我神交多年的朋友,鱼女士和楚先生。”

    “教宗阁下,我和妻子也很荣幸。”楚天乐恳切地说,“衷心感谢阁下亲自赶赴同步轨道为‘褚氏’号送行。”

    “我应该来的,我要来感谢你们。你们是在代主行事,在主的遥远国度里创造生命。你们正在书写新的创世记。”

    楚天乐稍一愣,这句话的宗教意味太重,与他平时习惯的理性思维一时不能衔接。“褚氏”号飞船并非创造生命,只是向蛮荒星球散播“现有的生命”;而且几十光年外的“遥远国度”似乎不好纳入耶和华的管辖,须知袍老人家可没有宇宙飞船做代步工具。鱼乐水深知丈夫的率性天真,悄悄触触他的脊背,侧旁的姬人锐也忙对楚天乐使眼色。楚天乐对两人微微一笑。他俩今天是多虑了,即使没有两人的提醒,楚天乐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失礼的。他顺着教宗的话意,恭敬地说:

    “谢谢你的高度评价。我们尽量做得让主满意,也希望祂保佑我们成功。”

    以他的脾性,能说出如此得体的外交语言,实在是很不容易的。鱼和姬放心了,相视一笑。但三个人都没预料到教宗的反应,只见教宗摇摇头,坦率地说:

    “主不会干涉尘世。你们一定会成功的,但成功只依赖科学,依赖诸位的天才和努力。不过,你们确实是在书写新的创世纪。主一定欣喜莫名,袍将永存于你们的伟业中。”

    这番话让楚天乐吃了一惊,也暗生敬意,觉得两人的心灵一下子拉近了。他想起资料中对本笃十七世的介绍,说他在登基前长期担任宗座圣经委员会主席和国际神学委员会主席,但从不热心神学问题的讨论。他曾一再申明,对《圣经》的研究和信仰贵在“体悟大义”,但要承认《圣经》的“寓言性质”。对于一个教宗而言,这样的见解是极为深刻和勇敢的。楚天乐想,如此开明的宗教信仰(主不干涉尘世、承认《圣经》的寓言性质),和无神论信仰能有多大区别呢?应该说本质上并无区别。甚至可以说,教宗对“神鹰蛋”计划的评价虽然带着宗教意味,实际比科学界更为深刻。科学家们终日沉浸在具体事务中,心目中只把它看做一项“伟大的工程”,并没有意识到它的意义早就超越了工程的层面。他们确实是在(代替上帝)创造一个新世界,如果幸而成功,在几十光年外的蛮荒星球上培育出了新的人类,那么对于后者的心智来说,“神鹰蛋”计划只能被理解为神力和神为。

    现在他理解了教宗为什么会主动前来送行。

    教宗左右看看,问:“马先生没来吗?”

    “没有。他最近身体不好,我婆婆和妹妹也没来,都留在山中陪他。”鱼乐水说。

    “很遗憾没能与这位哲人见面。”他面向鱼乐水,“我看过你十四年前那篇报道。我至今还清楚记得文中马先生对于‘活着’的论述,那段论述十分精辟,应该用金字镌刻在高加索山的山顶上。”

    “谢谢!”鱼乐水快活地说,“我会把阁下的话转达给公公。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这种场合无暇多谈,教宗站起身,掸掸膝盖处的尘土,同二人告别。后边的联合国代表阿比卡尔迎上来同众人握手,笑着说:

    “首先要祝贺你们的成功。尤其是你,姬人锐先生,我的低届同学,你把‘褚氏’号飞船在技术上的成功拓展为更为成功的公关行动,有效疏导了社会情绪。”他直视着楚天乐,坦率地说,“但我更希望早日实施真正的人类逃亡。”

    楚天乐看看妻子和姬人锐,三人都默然点头,手上加大了同阿比卡尔相握的力度。他们都理解这句话的分量。虽然神鹰蛋行动已经不是纯粹的“阿司匹林”,但严格说来仍是安慰作用大于实际效用,没人敢为四十五万年后的事打包票,所以,能否把地球生命尤其是人类血脉播撒到某颗星球,在很大程度上仍是有赖神佑的事。即使此后核聚变飞船能够上天,作为人类整体的逃生方式仍没有太大成功的把握,因为灾变区域一直在以光速扩大,而且很不幸的,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强度显著减弱的迹象。这与“乐之友”们原先的估计不符。那么,在这种情形下,即使飞船速度能达到光速的百分之一点五,也将无法逃出灾变区域。楚天乐轻叹一声,低声说:

    “阿比卡尔先生,你也知道的,真正的人类逃亡只能期待科学上的重大突破,包括彻底认清灾变的本质,或者实现飞船技术的革命性跨越。可是,科学的突破必须有一个孕育过程,不能完全依靠注射催产素。”

    “但局势逼着我们必须催产!用全人类的财力、物力和智力,催逼着这个胎儿早日出生,等不及就采用剖腹产。否则……”他摇摇头,没把话说完,“楚,我把实现突破的希望更多地寄予‘乐之友’们,我觉得,在你们这片野生混交林中,最有可能结出智慧的果实。所以,”他微责道,“像今天这样的作秀场合,有我和姬人锐这样的闲人来参加就行了,你不该来的。我知道,对于你这样的超级天才,保持一种沉静心态对于灵感的迸发是多么重要。”

    楚天乐心中一震,不由对这位黑人政治家刮目相看。他说得完全对,灵感的迸发需要全身心的投入,而这类社会活动肯定会干扰他的思考。他想起在火葬台与鱼乐水度过的那个夜晚,那时他的每个毛孔都与大自然相通,能感知宇宙的律动,正是在那种沉静心态下,他才完成了那次突破。他对姬人锐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说:

    “看,又一条上帝之鞭。”实际上他对阿比卡尔的责备很感激,甚至有些赧然,“好吧,阿比卡尔先生,我一定记住你的话。也希望继续保持‘乐之友’和SCAC卓有成效的合作。”

    阿比卡尔笑着看看姬人锐:“这是自然。”

    这些年,尤其是阿比卡尔任SCAC的秘书长之后,两家的合作确实非常密切。在这中间,姬人锐和阿比卡尔的私人关系起了很大作用。这两位不同届的北大同学性格相近,目标相同,十几年的交往中已经到了肝胆相照的程度。阿比卡尔异常看重同“乐之友”的合作,理由是显而易见的——当他以一个“小秘书长”的身份想在联合国推动某件事情时,上面的人物太多,阻力太大。但如果能以“乐之友”的实力把这件事先行做起来,其后再转为SCAC的行动,那推行起来就事半功倍了。同样的,“乐之友”也异常看重同阿比卡尔的合作,毕竟一个民间组织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能“四两拨千斤”,以“乐之友”的先行来推动世界性的实行,那同样是最好的结果。

    姬人锐催他们:“你们该去穿太空服了,我也该去面对摄像镜头了。今天的现场直播肯定有七十亿观众,天哪,说不定我会怯场的。”他笑着,回头对褚贵福说,“至于那条消息,将在‘褚氏’号起航后公布。老褚,我的老朋友,咱俩提前道别吧。”

    两人紧紧拥别,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不了解内情的教宗和阿比卡尔多少有点奇怪——两人的告别似乎过于郑重了,作为送行者,褚要进行的仅仅是一次为期两天的短途飞行嘛。

    姬人锐的讲话随着电波传到地球每个角落:

    …赤兔’号货运飞船最后一次的升空马上就要开始。此次货船上载着八名代表,他们将到达同步轨道,代表全人类为‘褚氏’号星际飞船送行。本次全球范围内的电视直播将延续到‘褚氏’号起航、‘赤兔’号货运飞船返回地球时结束。

    “正如民众早就知道的,‘褚氏’号飞船搭载着地球上两百万种生物的基因,包括五百万颗人类受精卵,它们代表着一千万人的基因。估计飞船将在四十五万年后逃离灾变区域,然后把生命种子投到某个合适的星球上。至于生命的繁衍,尤其是人类的繁衍,将是一个为期数十万年的漫长里程。”

    “尽管时间漫长,但我们确信这次生命播种计划最终是会成功的,既然全人类都对这个行动注入了那么多的心血和智慧,注入了那么深重的感情和祈盼,相信我们的祝愿一定能上达天听。人类的诸神都会护佑它的,无论是耶和华、安拉、佛祖、梵天、奥丁、宙斯、朱庇诺,还是玉皇大帝。在现代科技所能达到的视野里,地球生命是宇宙中唯一的硕果。它诞生于原始地球的毒瘴中,经历了火山大爆发、陆沉、冰川期、陨石撞击等种种弥天灾难,艰难地延续到今天。它一定也能逃过这一次的天文灾变!”

    亿万观众热泪盈眶。

    “赤兔”号货运飞船在烈焰中升空。它先以八千米每秒的速度进入距地球二百千米的圆轨道,进轨后进行了一个小时的无动力飞行。然后飞船再次点火,以每秒近十一千米的速度进入一条椭圆轨道。当它借这个初速爬升到椭圆的顶点时,飞船速度降到约为一点六千米每秒。然后它第三次点火,以三点一千米每秒的速度进入同步圆轨道。由于文昌发射中心不在赤道上,所以还进行了一些姿态调整,最终进入赤道上空的同步轨道。这是它已经谙熟的程序了。

    现在,在赤道上空的同步轨道上,“赤兔”号缓缓追上了“褚氏”号。

    客舱的八人中,只有张明先是有过太空经历的,旅程中由他充当安全监督和解说员。他兴奋地说:

    “现在请大家解开安全带,到舷窗上欣赏‘褚氏’号的雄姿吧。我们马上就要与它对接。在燃料加注的时段内,我将带大家进入‘褚氏’号,来一个走马观花式的参观,只不过那时反而看不到‘褚氏’号的全貌了。”

    大家解开座位上的安全带,飘飞到舷窗前向外观看。“赤兔”号此时在“褚氏”号之下,速度略快于同步速度,所以相对于下方“静止的”地面和上方“静止的…‘褚氏’号,它就像是在缓慢地爬行。”“褚氏”号之外则是整体旋转的天幕,太阳及群星相对于观察者都在逆向旋转,就像是上帝手中的超级万花筒。此时正是拂晓,地球上阳光所到之处形成了一个明亮的蓝色月牙,但比真正的月牙要大多了。月牙中能看到金光闪烁的太平洋,也能看到中国雄鸡位于亚洲大陆最东方的腹部。明暗交界线平稳地向西推进,月牙也逐渐丰满,很快使整个东亚都沐浴在晨光里。

    张明先让大家向头顶看,大家都惊喜地咦了一声。这会儿“褚氏”号就在“赤兔”号头顶很近的地方,显得极为巨大,气势迫人。几位乘客在发射场时曾领略了“赤兔”号的雄伟,但如果说“赤兔”号是一头巨兽,那么“褚氏”号就是一座大山。衬着暗黑的天幕,“褚氏”号反射着阳光,显得璀璨夺目。张明先讲解说,“褚氏”号的表面是反光率极高的镜面,因为它携带的基因资源需要保存在低温中,平时太空的严寒能保证“褚氏”号的低温,但在旅程中肯定有接近恒星的时候,这时就要靠外表面的反射来防止舱内温度升高。飞船的整体造型很奇特,张明先介绍说,它也算是“捆绑式”飞船,但捆绑方式与惯常方式正好相反——驱动装置位于中心,而货舱却捆在四周。船身后端中央伸出尾喷管,尾喷管非常细,与飞船的巨大不成比例。这是因为“褚氏”号起航时不需要克服地球重力(同步轨道处地球重力已经很小),而在无重力无摩擦的漫长旅程中,它只需要极小的功率作持续推进就可以了。在这趟为期四十五万年的航程中,加速快慢的因素完全无须考虑,那个四十千米每秒的最高速度终归能达到。飞船对接口在船体前部(是敞开型的,没有气密门),其后是指令舱。

    “赤兔”号逐渐超越了“褚氏”号,后者的尺度略微变小,但光度反而更强,因为此时的角度更利于阳光的反射,所以它变成一颗通体透明璀璨的巨型钻石,衬着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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