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敢有悔 (第3/3页)
公孙离是伍子胥手下,后者又是出了名的护短,若是夷光行事不周,被他发现端倪,必会想方设法杀了夷光。”
“那不是正好可以激化他与夫差的矛盾吗?”文种的话冷酷却没有错,范蠡也知道,所以没有与他争论,而是道:“就怕明枪易躲到时候,一样是前功尽弃!你别忘了,那些送来姑苏的越女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话,文种怒气渐消,范蠡的话虽不中听,却有那么几分道理,“那要怎么办?”
“还有十日时间,我们可以细细谋划;你也趁这机会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越女能够担此重任。”
“好吧,我现在就去安排。”文种无奈地点点头,往外走去,令他没想到的是,刚到门外,就看到了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惊讶地道:“施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范蠡一惊,连忙走出去,果见夷光执伞站在门外,眼底不禁漏出一丝慌乱,他刚才提及公孙离杀死施公,万一夷光听去……
“刚到不久。”夷光在伞下微微一笑,犹如百花齐放,就连一向不爱美人只爱钱的文种也不禁有些失神;如此美人,实在是世间罕见,难怪吴王会念念不忘。
“夷光担心二位因我而起争执,便过来瞧瞧,不知二位可曾商定?”
“这个……”文种带着一丝无奈道:“范兄说得不无道理,入宫一事,就算了吧。”
夷光纤长细密的睫毛微垂,在粉面上投下一对细长的影子,“可否让我与范先生说几句话?”
“当然。”文种应了一声,知趣地离开,留下夷光与范蠡二人独处。
夷光拾步走上台阶,合起手中纸伞,搁在门边,随即双手搭腰,屈膝朝范蠡行了一礼,后者诧异道:“这是为何?”
“这一礼,是多谢先生对夷光的照拂。”夷光声音是一向的轻缓动听,如溪水淙淙,又如百灵轻啼。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范蠡心中一松,对维持着屈膝姿态的夷光道:“这是范某应该做的,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夷光依言直起身,一双秋水明眸落在范蠡身上,“先生之情,夷光已然谢过,余下之事,还请让夷光自己做主。”
范蠡一怔,两条英气的眉毛瞬间蜷曲了起来,“你还是想入宫?”
“是。”这个字夷光说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人比我更适合。”
“不行。”范蠡拒绝道:“复国之事,你无需担心,我与文种兄自会想办法,”
夷光定定看着范蠡,就在后者以为她被说服的时候,夷光忽地道:“先生是怕我因为父亲的仇,而误了大事。”
范蠡没想到她竟能看穿自己这层心思,心中不禁翻起惊涛骇浪,强自镇定道:“你不要多想。”
“公孙离。”听到这三个字,范蠡再也控制不住心中震惊,脱口道:“你听到我与文种兄的话了?”
“是。”夷光美眸中浮上一层稀薄的水光,但只是一瞬间便又压了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静声道:“先生放心,夷光入宫之后,会事事以大局为重,绝不会令先生为难。”
“你……”那着那张精致无双的容颜,范蠡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夷光低眉,又道:“父亲的仇,自是不能忘,但夷光会瞅准时机再动手,绝不会轻举妄动,坏了大事。”说到此处,她抬起眉眼,“说到底,公孙离只是一个刽子手,真正害死父亲的,是整个吴国;只有吴国覆灭,父亲在九泉之下方能瞑目。”
范蠡神色复杂至极,他费尽口舌才拒绝了文种,一转眼,夷光却自尽入宫,还如此坚定,实在是让他犯难。
院中起落不绝的蝉鸣,将时间一点一点带走,风拂过,吹动彼此宽大的衣袖,犹如两只翩翩起飞的蝴蝶,却又怎么都飞不高。
“一旦入了宫门,你就是贪慕虚荣的越国叛徒,就是伍子胥乃至后宫中人的眼中钉;反之,就算我与文种兄复国失败,冬云也会带你离开姑苏,寻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安然度此一生。”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再说了,那样苟活一生,与行尸有何分别?”说罢,夷光展袖伏身,再次道:“只求先生成全。”
这个回答,彻底浇熄了范蠡心底最后一丝期望,望向夷光的眼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希望你不悔今日这个决定!”
“不敢有悔!”夷光低头,目光正好落在袖口密密匝匝的刺绣上,每一针落下,对于锦缎来说,都是一次伤害,可即使是如此绵密的针脚,锦缎始终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