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一 (第3/3页)
黄贤正没有耽搁的意思,他知道宁志恒在这里,气氛只怕有些尴尬,于是摆手示意,宁志恒和卫良弼紧跟在他身后,一起上了楼梯,快步上了宾馆的二楼。
直到宁志恒的身形消失,大厅里的气氛才一下子缓和了起来,宾客们继续之前的交谈,声音也大了起来,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而此时沈乐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身正想和闻浩说话,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感觉力道大的惊人。
他忙抬头看去,只见闻浩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中的惊恐,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闻浩语气急促的问道:“主任,刚才那个少将军官是谁?”
沈乐一愣,他非常了解闻浩,知道闻浩性情持重,处变不惊,经历更是丰富,极少能够如此动容。
“你没听刚才那些人议论?此人就是宁志恒,军统局行动二处处长,你也是搞情报的,对这个名字应该是不陌生,大名鼎鼎的上海情报科就隶属于行动二处,据说国内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情报都要过他的手,不过我倒是认为,这个数据不准确,最少也应该是百分之八十。
他还是出了名的反谍高手,陪都重庆地区,长沙前线的几次重大反谍行动,都是他主持的,杀的日本间谍人头滚滚,行内人都称他为‘谍王’,不过在重庆,大家更习惯叫他‘宁阎王’,你看那些人的表现就知道了。”
“他怎么可能是宁志恒?”
闻浩忍不住迸发出一句,声音低沉而沙哑,完全不同于往日,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沈乐也看出了不对,闻浩的表现太异常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在注意他们,这才转过头接着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发现了什么?”
闻浩也只是因为震惊过度,这才一时失态,这个时候看着沈乐严肃的表情,也马上收敛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并没有马上回答沈乐的问话。
沈乐是经验丰富的老特工,只要有一丝异常,都不会轻易放过,他眼睛紧紧的盯着闻浩,静静地等着他的解释。
闻浩此时惊疑不定,而沈乐是他唯一相信的人,他理了理头绪,判断得失,终于在心中下定了决心,这才身子靠前,凑在沈乐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个人绝不是宁志恒,他是藤原智仁!”
“什么!”
沈乐不可置信的看着闻浩,忍不住也惊呼出声,随即警觉起来,压低了声音:“你在胡说什么?藤原智仁已经死了两年了。”
“真的是他,主任,你应该知道我的眼力,就算别人有可能认错,但是这个人,我绝对不会认错,我…我跟了他好几年呐!容貌,气质,眼神……,怎么可能认错!”
闻浩对藤原智仁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可是闻浩在日伪政府里最大的依仗和靠山,如果不是藤原,闻浩也不可能仕途顺利,最后成功除掉李志群,成为日伪政府里最大的特务头子。
要不是后来藤原智仁被名声日著的上海情报科刺杀而亡,闻浩甚至能够爬上日伪政府的核心决策层。
尤其是在抗战后期,藤原智仁长期逗留南京,两个人交往密切,时时相见,还是不错的文友,如果说,藤原智仁在中国人里最信任,和最欣赏的人是谁,那么闻浩绝对是不二人选。
甚至后来闻浩被关押,其中有一条很大的罪名,就是他攀附日本权贵藤原,协助其搜刮国家财富,伤民资敌,罪不可赦。
可是今天晚上所看到的一切,让闻浩彻底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认知,什么时候,已经死去两年的藤原先生,不,藤原智仁,怎么成了中国情报部门里最神秘的特务头子,素有“谍王”之称的宁志恒!
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发生了!眼前的一切让他恍若在梦中,完全不敢相信!
沈乐也是被闻浩的话惊呆了,他知道宁志恒绝不可能是藤原智仁,但也知道闻浩绝不可能骗他,也没有必要骗他,再说,就是要骗他,也不可能拿这么不靠谱的事情骗他!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回事?
过了好半天,沈乐才慢慢消化掉这个信息,他知道这个消息是多么的重要,他更清楚的知道,他必须要调查个水落石出,无论是何种结果,这都是一个能颠覆整个情报界的天大秘密。
此时,他的脸色从未有过的严肃,眼睛紧紧的盯着闻浩,声音压的极低,一字一顿的说道:“记住,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和我,要想办法找出这个秘密的真相,不惜任何代价!”
不同于一楼大厅欢快喜庆的气氛,在宾馆的二层一处房间里,黄贤正表情严肃,宁志恒和卫良弼坐在他的对面。
“这一次的变动很大,军统局被裁撤已成定局,商讨的结果也确定下来了,和之前设想的一样,我们都去国防部情报二厅,目前改组工作已经开始了。”
宁志恒闻言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这么快,我还以为怎么也要准备一段时间。”
黄贤正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催着你回来?这才是我们目前最要紧的事情,你还在上海搞的腥风血雨,之前不是已经杀了一批吗?这一次怎么又杀了那么多?现在到处传言,说是你一天之内杀了三十六人,连孔先生打电话你都拒绝了,这是怎么回事?”
黄贤正一连串的问题,让宁志恒有些应接不暇,只好仔细的解释道:“不是我愿意杀,我也没有想到,之前的一些接收人员吃相也太难看了,他们强行接受别人的产业也就罢了,可最后竟然接受到我的头上,把我前些年在上海布置的一些产业全部接收了,我让他们吐出来,竟然还敢和我讨价还价,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当然以贪腐之名动手抓人。
就是这样,我也没打算杀人,毕竟是有些背景的,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奇怪了,我很快就遭到了一次暗杀,要不是我反应及时,后果不堪设想,等我抓到了人,审讯的结果直指那些人,我只能动手杀人,以儆效尤。
后来不少高层要员给我打电话求情,我本来是同意了的,打算告一段落,放这些人一条生路,可是紧接着又是一次暗杀,调查的结果,还是这些人收买杀手做的,我只好下令全部枪决。
现在人都被人杀光了,可就在今天晚上,我赶回南京的途中,又险些遭到埋伏,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听完宁志恒的叙述,黄贤正和卫良弼都感觉出了不对,这里面只怕大有名堂,因为以宁志恒的凶名,这些人或许敢凭借着背景,与他讨价还价,但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买凶刺杀宁志恒,这个后果有多严重,他们很清楚。
而且现在人都杀完了,还有人在刺杀宁志恒,这个情况就不对了。
卫良弼说道:“应该有人在浑水摸鱼,借着这些贪腐分子的名义,对你下手,那些人只不过当了替罪羊!”
宁志恒摇头说道:“问题是我的人调查的证据确凿,确实是他们做的,而且这个时候,有谁会来刺杀我呢?
日本人?都已经投降了。
红党?我这些年杀了不少人,可唯独没有杀过红党,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做,再说,这也不是他们的风格,他们擅长的是搞情报。”
“也许是国军内部的人!”黄贤正冷声说道,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两个来回,“前几年,为了掩护你在华东潜伏,我们让谭锦辉在外面主持肃贪锄奸的行动,查处的军中违纪分子,大多都是谭锦辉出面制裁的,杀的人可是太多了,这可是为你拉了不少仇家,不然你的‘阎王’之名,也没有这么响亮,现在看来,这恶果显现出来了,搞不好有人在报复你!”
宁志恒闻言,不禁恍然,自己虽然这些年潜伏敌后,可是在人前,凶名却是越来越盛,原由都是因为让谭锦辉借自己的名行事,甚至后来在重庆和长沙的几次反谍行动,都是由谭锦辉顶替自己出面主持,这才让自己在华东的潜伏工作进展顺利,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两年前,自己身份暴露,被迫撤回重庆。
宁志恒不禁咬了咬牙,心中杀意又起,狠声说道:“看来真是内部有人在暗算我,么的,真有不怕死的。”
卫良弼也是恼火的说道:“果然是暗箭难防,这次的肃贪行动,我们吃了暗亏,还得罪了高层,必须要找出这个人,不然以后还会是麻烦。”
“这个人不简单,能够接连两次瞒过我的眼睛,是个好对手,今天晚上我留了赵江抓捕刺客,等抓到了人,一定要好好审问,我倒要看一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宁志恒一拳锤在桌案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了,好了,这件事等抓到人再谈,我们还是说一说改组的事情!”黄贤正摆了摆手,把话题拉了回来,接着刚才的话头,“现在我们的职务安排已经出来了,由我担任国防部第二厅副厅长职务,志恒担任国防部二厅第三处处长职务,良弼担任国防部二厅第四处处长职务。”
“副厅长?”
宁志恒和卫良弼相视一眼,宁志恒开口说道:“二厅既然是负责战略情报工作的,那么就应该以我们行动二处为主,这谁不知道,行动二处的情报工作是首屈一指的,有哪个部门能比?现在您却只担任副厅长的职务,这是什么章法?”
国防部二厅是由军令部的情报部门和军统局行动二处合并而成,这里面以哪个部门为主,自然就有个说法,论级别当然是军令部要高一级,可是论情报力量,当然是行动二处居于首位。
上海情报科的情报力量有目共睹,还掌控了上海情报市场,收集情报的能力,远不是其他部门能够比拟的,尤其是到了后期,上海租界被日本人占领,上海情报市场遭到了严重破坏,各国情报势力被迫退出中国,于是这些情报贩子纷纷把手中的情报资源出卖给上海情报科,以至于到了后期,上海情报科的情报网络,已经遍布华东,华中,华南地区,成为情报界当之无愧的巨无霸,这样的优势,绝对让黄贤正有足够的话语权,可是最后,黄贤正还是担任副手,这让宁志恒有些不满。
黄贤正却是心满意足,他耐心的解释道:“军令部的级别原本就高,我们比不了,又都是保定系的力量,我们不能内耗,而且几位老帅也为我们争取了不少,十六个处里,我们占了大半,尤其是你们负责的这两个处,是重中之重,志恒的第三处,是专门负责国内情报,良弼的第四处,负责电讯情报,这两个处将会占据整个二厅一半以上的资源,只要我们牢牢地把握住,这情报二厅,就是我们说了算!”
接下来黄贤正仔细介绍了一下国防部二厅的职能结构。
第一处,是负责日本方面的情报,如今日本已经投降,这个部门的地位可想而知。
第二处,是负责国际情报的,而中国的情报能力,还无力染指国际,也是一个清水部门。
第五处,是负责边疆情报的……
第六处,是监督处…
第七处,是技术处…
………
林林总总十六个处,可是掌握实权的还真就只有那么几个。
听到这些介绍,宁志恒和卫良弼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这个结果还能接受。
其实这个分配方案也是行动二处实力的证明,第三处的国内情报处,自然宁志恒莫属,可以说除了他,也没有人敢抢这个位子。
第四处的电讯情报处,因为行动二处原有的电讯能力和设备都是国内最好的,所以也只能由卫良弼来担任,这两个位子一定,整个格局就已经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