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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种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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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种合欢 (第3/3页)



    “所有?”白露惊讶。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是,奴婢这就照做,”一向温婉的娘子,从未有过如此情绪,白露小心翼翼问:

    “可是娘子,这、这里里外外光秃秃的,也不好看呀?”

    郑兰漪情绪慢慢缓和下来,抚摸着手镯,那唇畔的冷笑一闪而逝:

    “那便种上蒹葭。”

    秋水伊人,隔着茫茫的蒹葭,可望而不可即。

    这蒹葭,一向都象征着,男女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

    陛下只略坐坐就走了。

    莫非娘子是在向陛下……表达内心的不满?

    白露回想娘子跟陛下在一起时的画面,十分养眼,两个神仙模样儿的人,天生就该在一起,却不知为何,陛下迟迟不碰娘子的身子。

    宫里嬷嬷都说,似陛下这般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可能忍得住不亲近心爱女子的。

    或许,陛下打从心底里便尊重娘子,爱护娘子。

    想等着昭告天下,给娘子一个位分,再让娘子侍寝也说不一定?

    -

    长门宫

    翠微额头包着纱布,声音嘶哑:“娘娘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喊奴婢。”

    芊芊摸摸她的脸:“别说话了,快睡吧。”

    “翠羽怕娘娘叫人欺负了去。”

    “我有手有脚,做什么不成,况且宫中谁都当我这是阴邪之地,人人避之不及,又有谁会特地来找我麻烦呢?”

    芊芊说这话时并无落寞,完全是以淡淡陈述的口吻,说着一个事实。

    翠羽见她面容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我的全副身家可都花干净了,你可要快些好起来,”芊芊笑道。

    “知道啦,奴婢定会好起来,到时候咱们给院子里那几个坑填上,奴婢去采买些种子,也不让院子里坑坑洼洼的难看。小主人你说种点什么好,是花呢还是竹子?”

    “种些萝卜白菜吧。”

    毕竟她现在是两袖清风,穷得很。

    宫里又都是见人下菜碟的货色,一日三餐见到点荤腥都难。出宫的密道还没找到,如果活活饿死在冷宫里,那可就真成了笑话。

    翠羽也笑起来:“小主人,您不伤心啦?”

    “逝者已矣,”芊芊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装着却死虫的陶罐。她抬眼,温言宽慰:

    “我已经看开了,你放心。”

    翠羽这才放心地闭上眼:“只要小主人不再念着,不再恸着,不再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还能有笑出来的能力……奴婢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值得的。”

    -

    宫中御道,一座龙辇缓慢前行,仿佛一座古老庄重的神龛。

    高居其上的人金质玉相,气质脱俗,却像是被供奉起来的神祇,与外界隔绝,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孤高。

    景福随侍一侧,暗暗一窥,看到帝王手里,正握着什么在缓缓地摩挲。

    玉白的手衬得那抹红愈发鲜亮,蝴蝶花鸟环绕其上,在他五指之中,如把握着一颗血管缠绕、怦怦跳动的心脏。

    景福心中一惊,忙垂下头去。

    脑海中掠过数个时辰前,含章殿,那争执的一幕。

    大殿之中,帝王高居主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礼部侍郎率先跪地,高呼:

    “陛下!佛门倡导慈悲为怀,劝人向善,对于稳定民心、教化百姓意义重大,若是骤然灭佛,恐会引发动荡和不安,甚至激起民变,

    还望陛下三思!”

    帝王白衣金冠,面沉如水。低垂的视线像是在俯瞰寰宇,又像是在回避着什么、那双冷漠的眼睛里不见芸芸众生,也不见一分半点的人情冷暖,

    “朕自践祚以来,江山动荡,风雨飘摇。前朝留下的弊病,当权者大型佛教,朝廷腐败丛生,权贵多与僧侣勾结,败坏朝纲,滥用权力建造佛像宝塔,役使民众数万,采集木材石料于江河山岭之间,耗资万亿,致使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此风不刹,国将不国。”

    他声线清冷,每一个字都遥远得像是从天边传来,回荡在空旷的殿堂之中。

    话音落下,一绛红衣袍的青年,举芴板出列。

    此人名为项微与,乃是大魏钦天监,同时也是一位道教徒。

    项微与年轻挺拔,面容俊秀,举手投足似有纤云绕袖,道骨仙风。一颗醒目的朱砂红痣居于他眉上正中,宛若丹霞映日:

    “前朝重佛,律法中更规定,寺庙僧人不纳税不服役,且多占良田美宅,与百姓争利。若能推行,便能减轻百姓负担,是造福社稷之举。”

    “前几日,在大觉寺抓获了数名前朝余孽。佛门之势力,与前朝之基业,相依为命,犹若两木交柯,根脉相连。欲除其一,必先连根拔起,方能绝其再生之机。”

    “灭佛杀僧,势在必行。陛下之令,微臣愿效犬马之劳,身先士卒,帮助陛下成此千秋伟业。愿随陛下共济时艰,以图社稷之安,天下之治!”

    窃窃私语声响起。

    唯一没有开口的,是户部尚书。

    他在心中飞快地算了一笔账。

    前几日底下的人呈上了名单,全大魏无敕额之寺院大约有三万余所,若能收购佛像铸钱,必然能大大减轻国库的负担,陛下决策中,愿意还俗的僧侣免死,服兵役,以增加国家兵源,对抗虎视眈眈的北凉。

    陛下的这一步棋,是一步险棋,可若一旦做成,那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功绩!

    想到这里,户部尚书手微微发起抖来,激动和兴奋溢于言表,脸都红了。

    礼部侍郎仍有异议:“佛法之善,岂能因少数人之恶便全盘否定?佛寺中仍有许多清修之人,他们都是无辜的性命,还请陛下三思。或许会有更温和的手段达到目的!”

    “此举决非长久之计,千百年来人们心中的信仰一旦被摧毁,将难以复原,后代史书又该如何评说?”

    一旦屠杀寺院,逼死僧尼,必在史书上,留下那残忍、暴虐之名。

    君臣争执不下,如同两股激流碰撞,殿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良久,帝王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刺骨寒风,刮过每一个人的心底:

    “后史如何评说,朕并不在意。爱卿须知,菩萨低眉也有金刚怒目。非常时期唯有以非常手段,才能快速达到目的。朕为大魏长治久安,必然采取铁血手腕,不容异议。”

    “退朝。”

    帝王语罢,拂袖而去。

    “融佛焚经,驱僧破塔……”散朝后,景福听见两名臣子窃窃私语,

    “陛下锐意变法,雷厉风行,我等感佩。然为求变法,竟大义灭亲。大觉寺中,陛下的生父还在其间修行。待至亲亦不徇私,此等决断,实令人惊诧不已。”

    他口中的当今天子生父,便是谢家前任家主,谢明觉。亦是身死南照的谢晋将军的嫡出长子。

    “虽说一入佛门,尘缘尽断,名利亲缘皆可抛。但为人子,能将屠刀挥向父亲。此等冷心冷清,还是叫人不寒而栗……”

    “二位大人,慎言。”

    景福出声提醒,那臣子见到是他,知他一团和气,又简在帝心,便试探道:

    “公公,容在下多嘴一问。陛下此举,莫非真如传言……有郑娘子的缘故?听闻前些日子这位娘子落发为尼,引得陛下震怒……才有了今时今日这一出。”

    郑兰漪已为人妇,众人却以娘子相称,要知道她的夫君,早已被追封为穆王。

    其中深意,不言而明。

    景福却不肯定,也不否认,只低低一叹:

    “圣心难测。”

    -

    思绪回归,景福不自禁地抬头,看向陛下在月光下的面容,他小心翼翼斟酌着问:

    “陛下,今晚是歇在书房还是……”

    男人微合了目,如水月光洒下,根根分明的眼睫在面部投下浓长的阴影。

    景福了然。

    他提高了嗓,唱喏道:

    “摆驾长门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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