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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贫者与尊严 一、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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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贫者与尊严 一、鬼市 (第3/3页)

胖,水灵灵地躺在筐里;小白菜鲜嫩翠绿,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长冬瓜圆滚滚的,像一个个胖娃娃;短扁豆小巧玲珑,簇拥在一起;葱花嫩绿细长,散发着独特的香气;大蒜颗颗饱满,蒜头结实;紫茄子色泽鲜艳,光滑发亮。一筐筐,一包包,从卖家到买家,仿佛在夜空中飘起,又在不经意间就落到了买主的车上。 买主费力地挤过人群,只为了抢到那一筐新鲜的大萝卜,脸上满是喜悦。摊主正熟练地将一包包短扁豆递给顾客,还不忘笑着寒暄几句。整个鬼市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喧闹而又温馨。

    刘明明档口的那辆庞大的马车,此刻正被死死地堵在鬼市门外。小晨晨睡眼惺忪,揉着那还睡得半醒的细眼,嘴里嘟囔着什么。紧接着,他吆喝上三五个伙计,几人一同扛了一把大称,便奋力地朝着挂着“明”字的大马车方向挤去。 只见小晨晨先是活动了一下手脚,仿佛在为接下来的动作做准备。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向马车。然后,他猛地向前冲刺几步,临近马车时,他左脚用力一蹬,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他的身姿犹如一只矫健的飞燕,轻盈而灵活。随着右脚准确地踏上马车边缘,他再次发力,整个身体顺势向上一挺,便轻盈地跳上了马车。他的动作熟练至极,毫不犹豫地解开了盖在车顶的篷布,那篷布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

    “大白菜,刘家基地的大白菜,八毛钱,买八毛钱啰。”那稚嫩的娃娃嗓音脆生生地响起来,像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了浓雾,给这透着股阴森劲儿的鬼市添了一丝活泼泼的生气。嘿,谁能想到哇,这小小的娃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在大路上扯开嗓子叫卖开了。

    “晨晨,给我来十包,六毛咋样?”同村的小江老板扯着那破锣似的大嗓门,脖子伸得老长,冲着车上的晨晨急切地喊道,脸上的表情就跟盼着天上掉馅饼似的,满是急切和期待。

    “八毛,少一分都不行,不买就赶紧走开!”晨晨脑袋一扭,小脸绷得紧紧的,扯着嗓子大声回道,那坚决的模样就像个小大人。紧接着,他手脚并用,跟个小猴子似的麻溜地爬上了车顶,咬着牙使劲拖上去几包大白菜,给自己腾出了一小块能落脚的地方。随后,只见他双脚稳稳地扎起马步,像棵小松树似的,“咚”的一声,人稳稳落在了车尾。

    “刘明明哪辈子修的阴功,捡你这小犊子护他!”小江老板嘴里嘟嘟囔囔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双脚却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迟迟不肯挪步。

    先不说刘明明的货价钱到底如何,光是瞧瞧这翠绿嫰白、个大饱满、带着泥土芬香的大白菜,在这集市上那绝对是抢手的上等货色。

    “挣得再多,你老板又不帮你娶媳妇?”小江老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掏破装白菜的网兜,手指在里面使劲抠了半天,抠出一颗白菜,然后顺手就放进了肩上的布兜里。

    说时迟那时快,“啪”的一个响亮的鞭声骤然响起,鞭子狠狠地打在了小江老板的头顶。“给小爷我拿出来,少一片叶子,小爷我就打残你这爪子!”晨晨怒目圆睁,怒声喊道,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云霄,震得周围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刘家的众伙计甚至还没来得及抬脚起身,一个完整的大白菜就已经乖乖地放在了晨晨的脚边。那速度之快,就像是变戏法一般,让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娘和老子还躺在村东头,不想回村了。”小江老板那细若蚊蝇的声音弱弱地飘出,仿佛一缕轻烟,风一吹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好似压根儿就未曾出现过。

    在这粗鄙低俗的底层之地,混乱与嘈杂是永恒的主题。人们为了那点可怜的生计,争得脸红脖子粗,为了些许蝇头小利,不惜使出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极。像这样充满火药味的场景,每天都如同永不落幕的闹剧一般频繁地上演。没有人会为此瞠目结舌,也没有人会多投注一丝关注的目光,大家都在这艰难困苦的生活泥沼中拼命挣扎,对这样的事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晨晨压根不想跟他纠缠,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功夫。别看这晨晨今年只有 13 岁,可在这鬼市里摸爬滚打的日子,细细算来也有七个年头了。那一年,村里遭遇了可怕的霍乱,那病魔就像无情的恶魔,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晨晨的爹娘也未能幸免于难,没能走出村子。 就在那悲惨的时刻,刘明明外出收货路过村头,瞧见了孤苦伶仃的晨晨。他心生怜悯,不仅帮晨晨安葬了爹娘,还把他领到了鬼市。对外虽说他是个伙计,可实际上,也算是刘家的半个养子了。 刘明明常常外出收货,而晨晨呢,别看年纪不大,却能把家里里里外外打点得上下周全。就连刘明明的老婆,也放心地把一大家子的各种事务统统交给这个半大的孩子。

    要说在这鬼市里卖货,那可是有讲究的,其中最关键的也就是只有一个时辰的黄金档。晨晨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清楚得很,此刻卖的是大白菜,得一包包地称,十包八包地卖,这样才能走量。可要是错过了这个宝贵的时辰,那卖的可就变成药铺里的党参、黄芪之类的了,只能一钱两钱地零碎着卖,利润微薄不说,还费劲得很。 每天在这黄金档的一个时辰里,晨晨肩负着重大的任务,那就是要把这满满一大车的货给通通卖掉。正因为如此,他哪有心思和小江老板在这儿纠缠不休,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刁民匆匆忙忙地牵上自家的小毛驴,老胡老板则手脚麻利地装好了那辆大大的马车。老橘子手里提着篮子,烂香蕉扛着口袋,牙刷拎着包裹,芒果也兴高采烈地各自跳上了马车。

    大炮扯着嗓子,小炮挥着鞭子,双胞胎兄弟俩配合默契,已经开始吆喝着牲口准备往回赶了。光板和他那如花似玉的美女婆娘恩恩爱爱地搂着、抱着,赶着小驴车悠悠晃晃地领先出了鬼市。

    苟老板那一车柚子堆得像小山似的,压得那匹老马直喘粗气,蹄子都快举不起来了。

    “狗娘养的,你不疼它,它就不给你长脸。”温有喜满脸怒容,一边骂骂咧咧地吼着,一边撸起袖子帮他把柚子扛到自己车上。“畜生也有不能承受的重量,你别一味地欺负它。要知道,这牲口也是生命,它也有自己的极限。你好好对待它,它才能为你卖力。你一家老小还指望着靠它干活来活命呢,要是把它累垮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温有喜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语气里既有愤怒,又带着一丝无奈和怜悯。

    苟老板没接茬,只是默默地自己也扛了两包柚子放到温有喜的车上。他们之间无需多言,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彼此便能心领神会。这就是底层人群的兄弟情义,质朴而深厚,不需要一堆肉麻麻、虚情假意的感谢话。 马车、驴车风驰电掣般飞奔在始安县的官道上,车轮滚滚,马蹄哒哒。车后留下滚滚尘土,如同一股黄色的烟雾升腾而起,而车上柚子散发的一阵阵清香,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个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疾驰,跑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回到了临桂县的金山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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