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文姜三劝兄 无知祸弑父 (第3/3页)
谨谢礼辞,为免鲁室兴师问罪,出得齐营,遂又奔赴鲁营而去。
入见鲁君,大夫成赫屈言道:“郕之弱邦,万不敢与齐鲁争胜也,诸般罪过皆从湖起,吾君郕候业已知错,欲献大野泽与君,然则齐候先之一步占得湖泊,水源一事,还请鲁公与齐君商洽,郕室于此难以介言,还请鲁公莫与郕室为难矣!”
鲁公姬同闻言嘱咐道:“诚者,天之道也,思城者,人之道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即是如此,寡人便不予郕候做难,但盼及后不可妄为!”
大夫成赫得言应诺而退,公子姬庆随之进而谏言道:“齐君肆行薄德之主,得湖必不放水予鲁,恳请君上以苍生为念,挥师夺取大野泽!”
齐鲁开战,事非小可,鲁公姬同亦不敢轻起战端,遂言道:“且于湖盼驻军观望,许其十日之期,放水予鲁,还则罢了,逾期无水,再做计较!”
闻君如是说,公子姬庆亦不好强人所难,遂依君言傍湖祈盼,只望齐君踞湖绝水入鲁,如此便可谏使鲁公挥师攻齐,一报夺妻之恨。
再说齐公姜诸儿,于郕得之大野泽,是否开闸泄水,文武百官众说纷纭。
其中单道齐妾连屏,因之受兄嘱托,欲借鲁军之手谋弑齐君,由是侧耳附言道:“天下大旱,泉霖贵比黄金,君上幸得大野泽,齐邑千里沃野得以灌溉播种,今岁丰收在即!若踞此水,绝他邦之源,一涨一消之间,齐室之势定当冠绝诸侯,其时天下尽属君矣!”
因之鲁母文姜早有签言,盟鲁连卫胁制中原乃既定策略,齐公姜诸儿由是并无私占湖水之心,当即绝言道:“伊欲致我不仁耶?去岁洪荒,今岁旱荒,两秋无粮,万民无以为生,伊心何忍也!开闸放水,寡人意定,不得再劝!”说罢,拂袖而去。
次日,但见齐军决堤泄洪,冽冽甘泉,出四湖,入州邑,鲁公姬同大赞齐君大德,随即退兵还鲁。
公子姬庆只得随君悻悻而还,齐妾连屏谋而无功,亦只得随君班师回朝。
大野泽湖水之争,得以和解告终,然则齐臣谋君之祸却在悄然延续。
齐妾连屏密书致公孙无知日:“齐君还师,若有所求,早做图谋,迟则晚矣!”
公说无知获言,复信道:“请为内应!”随后请回连称、管至父,与之商议篡位夺政之事。
管至父谏言道:“若得姜诸儿复归临淄,我等无力回天也!阻其还城乃是唯一之法,誓必于路谋弑之!”
连称疑而问日:“姜诸儿手握重兵数万,我等何以阻齐还城?于路谋弑谈何容易!”
公孙无知接言回道:“举兵相争乃下下之策,当以奇策取之,姜诸儿虽有万军相拥,免不了孤身之时,彼时即为我等动手之时,且我有齐妾连屏为内应,何愁大事不成!”
闻言,二人默言许可,竟而各自散去,谨待前方音讯。
不数日,齐妾连屏传言:“月末,齐君将要离军前往禚邑,会见鲁母文姜问教,天赐良机,不可失!”
闻迅,公孙无知甚为欣慰,当即与众谋道:“不日,姜诸儿即要轻装临禚,离军之君,亦只是凡人一员,谋之轻而易举,真乃天助我也!”说罢,遂使连称假传诏命,前往历下接管军政,又着管至父先行至禚,埋下伏兵刺杀齐公姜诸儿。
二人受命而往,公孙无知则于临淄稳定朝局。
然则,众人不知道,一切尽在齐公姜诸儿把控之中。
禚邑茅庐之中,齐公姜诸儿背对舍门,身形似如暗夜鬼魅,直视鲁母文姜沉声问日:“汝教寡人行授德政,以诚示下,然则下无泯恩,思之弑我谋政,若何?”
话音落处,齐将连称业已行抵历下军营,望之辕门谨待入营交办军务。
鲁母文姜不避齐公肃杀目光,直言回道:“权欲名利,人心固贪,制之不可,善诱利导,恩威并施,降众臣辅!为君治世,此等浅显道理,汝竟不明?”
正说之时,大夫管至父携众悄然靠近茅舍。
齐公姜诸儿抬首驳道:“君是君,臣是臣,君者在上,臣者当敬,逆君之臣,当弃!”
一众甲士冲出营来,未待齐将连称回过神来,已为众人按倒在地。
鲁母文姜愕然,回问道:“欲求为上者,比比皆是,汝又当何为?”
齐公姜诸儿还首即日:“杀!”
声如惊雷,一阵箭雨落下,大夫管至父等未待弄清所发何事,便就倒于血泊之中。
远处传来一声鸦鸣,两人对视良久。
及后,鲁母文姜面漏怨色,诚而谏问道:“如是天下叛汝,汝亦屠尽天下?”
齐公姜诸儿满面凄罔之色,厉声回道:“天下背我,我要天下何用?屠尽天下又有何妨!”
声似极冰,刀如寒霜,一道银光闪过,齐将连称随之同行卒伍,数十人众顷刻间尸首分离,命归黄泉。
鲁母文姜失意垂首,续问道:“哪怕是至亲之人?”
至后一问,期以此言唤其悬崖勒马。
奈何齐公姜诸儿心如磐石,人言难进,闻其冷语道:“亲者,亟当寒暑同受,暗起私意,更当诛毙!”
凄怨之念尽显其中。
临淄大狱之中,公孙无知独坐望窗,木讷呆滞。历下齐师营中,齐妾连屏身陷囚笼,嘴角含笑。
矢错无救,鲁母文姜无意再劝,随即挥手逐客。于此无得慰籍,齐公姜诸儿怒而拂袖而走。
中秋八月,齐公姜诸儿携师凯旋,一举破除公孙无知弑君阴谋,雷霆手段震慑朝野,城中臣民见之莫不跪地相迎。
行汤沐浴,换就锦服,侍从传言道:“罪姬连屏请见!”
齐公姜诸儿不屑一顾,拾衫问日:“死之将近,求生?求恕?”
侍从回日:“无求,仅言之临终遗愿!”
请见无求,复何见吾!齐公姜诸儿疑而求解,遂言道:“请!”
侍从去而还就,齐妾连屏随至。
两厢坐定,齐公姜诸儿:“意图刺君,可知死罪难逃!”
齐妾连屏淡然笑道:“妾知!”
齐公姜诸儿紧言问道:“缘何见我?”
齐妾连屏转而正色道:“问君一言,死而无憾!”
齐公姜诸儿拂袖侧身以对,赐言道:“将死之人,寡人便全汝临终遗愿,问!”
齐妾连屏双目噙泪问日:“妾有何错,君心不顾?”说罢,泪湿面庞,谨期回言。
齐公姜诸儿垂首笑日:“如此便要乱谋弑君?”
齐妾连屏默言无答,直视其面,静候回之前言。
齐公姜诸儿愤而起身,逼就身前,抵面恶言道:“妇人之见,汝较天下,孰重?”
齐妾连屏失意垂首,泣而无言。
齐公姜诸儿离身续言道:“寡人此生,情定王姬,自其离世,寡人亦随之而死,心中惟余天下,俗世情欢,再与寡人无关!”
闻其此言,齐妾连屏含泪笑言道:“贱妾明矣!”
齐公姜诸儿收声缓言道:“愿汝死得其所!”说罢,拂袖送客。
齐妾连屏滞目求言道:“请饮鸩酒而亡,留得全尸谢世!”
齐公姜诸儿犹豫片刻。念其一往情深,回言道:“遂汝所愿!”说罢,背身以对。
两身默言片刻,大夫雍廪怀端鸩酒入殿。
堂没寂静如空,大夫雍廪奉上鸩酒,随即退居一侧。
齐妾屏坦然受之,似如无事一般,自斟自饮,连喝三盅。
齐公姜诸儿回身相顾,紧望眼前姬妾视死如归模样,眼中泛起一丝悔意。
齐妾连屏落杯在案,轻言道:“来世再伴君侧!”说罢,嘴角溢血,笑颜以对。
见之此情,齐公姜诸儿一时颓然,竟将身侧大夫雍廪完全忽略。
恰在此时,大夫雍廪如得齐妾授命,旋即于袖取得短剑在手,快步贴向齐公身后,横剑贴其脖颈抹过,恨言道:“无道昏君,死不足惜!”
突然受难,齐公姜诸儿自掐咽喉,本待责骂二人,奈何喉管受损,出声不得,只得怒目圆睁,倒案含怨而亡。
齐妾连屏泪流满面,泣言道:“夫君慢行,贱妾随至!”说罢,执君之手,伏案与其贴首而卧,少顷毒发而亡。
事毕,大夫雍廪拾袂而出,于狱取出公孙无知,奉之为君。
公孙无知囚身监牢数日,本以为命不久矣,一朝得出为君,惊喜交加戾气消敛,当即诏令厚葬齐公姜诸儿,谥日襄公。
而对之大夫雍廪,公孙无知畏其冷血弑君之举,终是心有忌惮,由是怯而不敢重用。
无故受其冷落,大夫雍廪由是怀恨在心,起意弑君自替。
一时间,临淄城内暗流涌动,客卿鲍叔牙谏日公子小白:“君使民慢,乱之将起,不若趋莒避祸,待之时变,再行图之!”
公子小白回日:“然!”是岁冬末,主仆二人驾车踏雪,奔赴莒地而去。
无独有偶,见之公孙无知君臣内斗,管夷吾与之召忽连名上表公子纠,谏日:“祸起萧墙,恐将伤及己身,且离是非之地,从长计议!”
此二人素具才气,公子纠随即奉言而行,引之二人南向遁入鲁地。
人心浮动,风云突变,齐室内乱将起,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