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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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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栅栏 (第3/3页)

:“西村,西村晚上有电影。”

    朱大炮眼睛炬亮起来:“什么电影?”

    张大勇说:“是《节振国》。”

    朱大炮说:“行,晚上提前吃饭!”

    朱大炮叫来了一个兵,把自行车给了他。朱大炮交代那个兵,先去西村侦察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因为常有一些兵开他的玩笑骗他,他似乎学精了,总是先派一个人去侦察一下。那个兵回来之后,朱大炮已带领兵们在果园干活了。朱大炮停下手中的活计问那兵:“怎样?”

    那兵说:“有,有,是《节振国》。”

    朱大炮一拍大腿:“好,你快去通知炊事员,提前两小时开饭。”

    那兵飞奔而去。朱大炮赶忙对正在为果树松土的司机小刘说:“球,你别干了,快回去检查一下汽车,要是启动不了害大伙看不上电影,唯你是问!”

    司机小刘也飞奔而去。

    那天下午,朱大炮很早就收工了。他带着官兵们兴高采烈地往回走,边走还边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有人说:“朱大炮,你唱跑调了。”

    朱大炮说:“球,你才跑‘掉’了呢!”

    大伙一阵哄笑。

    太阳还没落山,朱大炮带着兵们出发了。

    从农场到西村有25公里。车开到了西村,天已摸黑了。车开到平时放电影的坪上,那坪上空无一人,哪有什么电影。朱大炮不死心,派人侦察过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他跑到附近的一家人家里问情况。这方圆数十里,没有人不知农场场长朱大炮的,在水曲柳乡村,他朱大炮比公社书记名声还响。那家的男主人是个爱搞笑的家伙,当朱大炮问他有没有电影时,他笑着说:“有哇,天天都有,演的是蚊帐里的战斗,被窝里的英雄!”

    朱大炮方知上了那几个鸟兵的当,敢情是这几个鸟兵合伙戏弄他。

    他不动声色地回到了驾驶室,对司机小刘说:“回去!”

    车开到了半道,突然熄火了。

    他跳下车,对车上的兵们说:“不好了,车坏了,大家下来推吧!”

    兵们只好下来推车。

    朱大炮回到驾驶室,在黑暗中偷乐。

    兵们推着车,推了一公里车也没发动起来,一个个累得腰酸腿痛,实在无力了。朱大炮这才下了车,对着这群累坏了的兵说:“你们知道骗人的后果了吧!实话告诉你们,车没坏,我就是要整治你们!”

    大伙才知道,反上了朱大炮的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在回去的路上,朱大炮心理平衡了,一路上唱着走调的《打靶归来》,车上的兵们却神情沮丧。回到农场,朱大炮吩咐炊事员煮了一大锅面条给大伙吃,知道这帮家伙实在累了,明天还得干活,得给他们加点油。

    英雄

    新兵杨吉在水曲柳农场的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他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朱大炮给他开了个送行宴会,说是宴会也就是多加了两个菜,然后拿出了一瓶老白干一人喝了点。尽管如此,新兵杨吉还是感动得流下了泪水。那个晚上,新兵杨吉找到了朱大炮。朱大炮对杨吉说:“小杨,以后好好干,争取当个将军,你有文化,能派上用场,不像我大老粗一个,只配种地。”杨吉愣愣地看着朱大炮,突然说:“朱大炮,你能让我看一下你身上的伤疤吗?”朱大炮没说什么,解开了衣服扣子,亮开了胸膛。那伤疤在灯光中熠熠闪亮,杨吉似乎听到了子弹尖锐地撕开皮肤的声音。杨吉默默地转身走了。

    朱大炮的伤疤还在灯光中熠熠闪亮。

    杨吉回到了师机关,给师长当了公务员。

    他发现师长竟比朱大炮年轻。

    在这个充满苹果香味的秋天行将过去的时候,朱大炮出事了。事情就出在水曲柳供销社那个母牛一样健硕的女人身上。朱大炮和那女人被供销社主任带人堵在了被窝里。事出之后,朱大炮被关在了师部的禁闭室里。

    杨吉好几次听师长说:“这个朱继福,老是捅娄子,出这种丢人的事,让我怎么保他呀!地方都把事情捅到军区去了,部队的面子都被他狗日的抹黑了。唉,搞什么破鞋嘛!”

    这算哪门子事!

    朱大炮想不通。他和那女人好了几年了,一直没和她上过床,最多也是偷偷摸摸去看场电影,那女的半夜三更跑到大河边上和他幽会,也只是拉拉手,谈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连嘴也没亲过。想起保卫科长审他的样子,他就来气。他想,自己又不是反革命,他凭什么这样对待自己。保卫科长的语气冷峻极了:“朱继福,你和宋杨梅搞过几次破鞋?时间?地点?”

    朱大炮火了:“什么破鞋!你懂个球!老子打仗卖命的时候你在哪里!”

    保卫科长不理他那一套:“朱继福,你要明白你现在的处境,现在不是你摆老资格的时候,你想清楚一些,不要将错就错,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朱大炮沉思了一会儿,话还是软了:“张科长,说实话,我和她一次也没搞过,那天我到她宿舍去,谈结婚的事,说定了元旦把婚事办了。唉,都怪我猴急,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就差这几天哪!我和她衣服还没脱完呢,狗日的秦主任就带人撞门进来了,老子要有枪,当场就崩了他!”

    保卫科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朱大炮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这算哪门子事哪!

    朱大炮怎么也想不通。

    朱大炮关在师部禁闭室期间,杨吉去看过他一次。

    那天晚上,刚好是杨吉的老乡负责看守朱大炮。他老乡把他放进了禁闭室。杨吉发现朱大炮苍老多了,头发也花白了。杨吉没想到这么一件事情就会使一个人苍老。朱大炮看到杨吉,有些难为情,他的头耷拉着,一副无奈的样子。

    杨吉说:“朱大炮,你真搞破鞋了?”

    朱大炮点了点头,接着又否认:“不,我没搞破鞋,她不是破鞋,我一出去就打报告和她结婚。唉,都怪那鸟秦主任!当初我给杨梅送苹果时应该给他两个的,没想到那是个小人。我给杨梅那五个苹果时,被他看到了,当时我就看他很不高兴的样子,我没在意。唉,都怪我自己不会来事。”

    都是苹果惹的祸!

    杨吉心酸极了。

    他帮不了朱大炮,要是能帮,他一定会帮他的。那时候,男女关系是很严重的事,况且朱大炮这件事在部队影响极大,部队还是把朱大炮处理复员了。

    杨吉知道,朱大炮一复员就和宋杨梅结了婚。他们恩恩爱爱,后来,母牛一样脸上有麻子的宋杨梅为朱大炮生了一男一女。

    野菊花(三)

    1999年秋天,上校杨吉利用出差的机会回到了故地水曲柳乡村。有些地方,你在那里待上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什么念想,有些地方,哪怕在那里待上一天,也会让你常常魂牵梦萦。多少年过去了,杨吉还常怀念水曲柳乡村,怀念朱大炮和那个叫野菊的女孩儿,怀念农场的果园和那木栅栏。

    一到水曲柳镇,杨吉就开始寻找一个叫朱大炮的人。水曲柳镇已不是从前那个贫穷落后的水曲柳镇了。水曲柳乡村再也没有穿打补丁衣裳的人了。镇上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红男绿女骑着摩托车呼来窜去,他们都穿着时尚的衣裳。杨吉思绪万千。

    镇武装部部长告诉上校杨吉,朱大炮几年前患心肌梗塞死了。杨吉喃喃地说:“怎么会呢?”朱大炮真的死了。在一种感慨中,杨吉找到了朱大炮的家。那是一栋三层楼的洋房,朱大炮的老婆接待了他。那个当年健硕得像母牛的女人在过上幸福生活之后却枯干了,瘦弱的样子,脸上的麻子却没有消失,还多了些老人斑。这个让朱大炮蒙羞又给朱大炮带来巨大幸福的女人使上校杨吉陷入一种沧桑之中。朱大炮的女儿早已出嫁了,朱大炮的儿子在大河边上承包了一片果园。

    上校杨吉在秋天的风中走向水曲柳农场旧址。他发现那一片河滩上种满了果树,熟透的果子诱人地挂在枝头,他有一种采摘的冲动。部队农场早就不办了,那木栅栏也没有了。水曲柳乡村的人们再没有那种往栅栏里的果园神往地张望的目光了,富足使人变得自信。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从上校杨吉的身边经过,她们嘻嘻哈哈的,对杨吉似乎视而不见。军人在乡村人的眼中不再具有诱惑力了。

    杨吉有些兴奋,又有些伤感。他听到,大河的流水沉缓而有力地呜咽着。杨吉看到了丛丛簇簇开在乡野的野菊花,那些自由自在怒放着的野菊没有变,故人却走的走,变的变。上校杨吉重回故地,要找的人没找到,却找回了野菊花的感觉,那是他在大都市的部队机关大院里找不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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