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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景 (第2/3页)

都是跑和送两个字,实际上就是权钱交易;接着邓主任的段子说的是小姐有了小费才提供服务,这无疑是钱色交易;后来陈科长的段子呢,说的是局长用副处换取女部下的性回报,这当然便是权色交易了。”

    大家一听,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就称赞秦时月独具慧眼。秦时月又说:“如果把这三个段子摆在一起,那么权钱色都全了,权钱色之间的关系也清清楚楚了,也就是说,有了这三个段子,当今社会和官场的世俗风情的浓缩图就历历在目了。”

    秦时月一番谬论,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都说:“我们只知道胡说八道,哪里看得出其中奥妙!还是秦老师高明,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东方白接口道:“秦老师这样的高水平,大家说说,他有没有资格上个高级?”大家都说:“怎么没资格?早就有资格了,我们这些负责职改和政工的,如果连秦老师这样有水平的老师,都没给他搞个高级,那简直就是我们的失职,我们再待在教育局都不好意思了。”

    一个晚上,喝了那么多酒,说了那么多话,也就这几句说到了正题上。

    东方白于是高高举起杯子,大声道:“感谢大家的美意,我们为秦老师干了这一杯!”

    这么吵吵闹闹喝了两个多小时,大家慢慢就有了醉意。秦时月因为喝得少,还有几分清醒,免不了老去数桌上的菜碗和桌下的酒瓶,越数心里越没底,暗暗思忖道:“口袋里的这1000元恐怕是鸟枪打飞机,难得够得着了。”

    挨到散席,秦时月抢先出了包厢,去服务台结账。不想东方白从后面走过来,在他肩上拍拍,说:“节目还没完哩,你急什么?等会儿再结账。”秦时月就有些心虚,嗫嚅道:“还有什么节目?”东方白说:“通天楼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三楼、四楼还有保龄球、足浴、按摩等节目,你想一顿饭就把他们打发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秦时月直觉得腿肚子抽筋,背上早渗出了冷汗,他在心里暗暗叫苦道:“这么搞下去,别说1000元,再带个三五千的,也下不了台啊!”但这话又不好在这样的场合对东方白明说,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东方白后面往三楼走。

    三楼是保龄球场,几个人分成两组进入球道旁的座位。秦时月本来就没打过这球,又想省两个钱,忙退到一边去。偏偏东方白硬要拉他上场,秦时月无奈中把球抓到手上,一用力抛了出去。谁知那球却鬼使神差飞到了他的头上方,他还东张西望四处找球,不晓得那球正往下掉,向他的脑袋砸去,惊得一旁的人都快要背过气去。好在东方白眼疾手快,猛地将他推开,才免去一难。

    陈小舟久在机关,见的世面多,知道她在场,有些节目男人们放不开,打完球后,便找借口要走。东方白让小姐们将几个男人带上四楼后,跟秦时月去送陈小舟,一直送到楼下街道旁。东方白对着大街扬扬手,立即就有一辆的士靠过来。就在陈小舟向的士迈过去的时候,东方白拽住她肩上的坤包,往里面塞了一个红包。陈小舟正要推让,东方白已把车门打开,将她一推就推了进去。秦时月这一下也机灵了,开了前排的车门,给了司机10元钱,说:“到教育局宿舍区,够了吧?”司机忙说:“够了够了。”按声喇叭,一踩油门,将的士开向街心。

    两人对着的士挥挥手,看着的士尾灯闪几闪,转入另一条偏街,这才转身进了通天楼。秦时月脑袋里还晃着东方白给陈小舟的那个红包,忍不住问道:“红包多大?”东方白没吱声,向他伸出两个指头。秦时月说:“200?”东方白说:“看你人到中年了,还这么涉世不深。”秦时月说:“2000?哪来的钱?”东方白说:“你的钱呀,我刚才在总台预支的,你埋单时统一结算。”

    秦时月就傻站在地上,直觉胸口发闷。

    东方白斜秦时月一眼,嘲讽道:“心疼了吧?我跟你说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等一下还要象征性地给其他人红包哩。”又说,“你知道陈小舟是什么角色?”

    秦时月已经听不到东方白的话,脑袋里嗡嗡直鸣,好像是东方白刚才塞给陈小舟的那个红包变作黄蜂,钻进了他的脑袋。

    东方白见秦时月没反应,又说:“你知道陈小舟和薛征西是什么关系吗?”秦时月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东方白说:“过去薛征西追求过陈小舟,陈小舟并没把他放在眼里,但薛征西却一直没能忘记那段旧情,曾私下对人说过,他至今一见到陈小舟和陈小舟那双葱白一样的手,他心情就无法平静。”

    秦时月抬头望一眼东方白,想起刚才跟陈小舟握手时的感觉,心里说,天下男人的感觉原来都是相通的。

    到了四楼,那几个男人早已各就各位。秦时月又要回避,想省一个是一个,东方白还是不肯放过他,让小姐强行把他拉进一间幽暗的包房。先是泡脚修脚,接着是按摩。小姐问秦时月按什么式,是中式、泰式还是日式。秦时月从没来过这些场合,哪懂这式那式是什么式,便说:“小姐爱怎么就怎么吧。”小姐说:“那就日式吧,日式温柔。”

    可小姐再温柔也没啥用,秦时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老想着今晚怎样才能走出这个通天楼,听任小姐怎么在身上拿捏,他横竖体会不出温柔和乐趣来。

    就这样迷迷糊糊过了两个多小时,秦时月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包厢,又见东方白正给那几个刚快活完的男人塞红包。秦时月没过去掺和,主动跑到总台去结账。收银小姐在计算器上揿了一阵,给他报了一个数:8888元。

    秦时月顿时傻了眼,仿佛开了裂的气球,只觉得整个身体都瘪了下去。他结结巴巴道:“8888?小姐你没算错吧?”小姐瞥他一眼,说:“本来是9000的,四个八吉利,才要了这个数。”说着从吧台里拿出一张清单,递给秦时月,补充说,“先生你放心,不会错的,我这可是计算器算的。”

    秦时月一看,其中开餐多少、打保龄球多少、按摩足浴多少、预支的现金多少,一五一十都记录在案,就不好说什么了。

    这时东方白走了过来,说:“秦老师结账没有?不贵吧?”

    秦时月心里骂道,莫非要十万八万才算贵?我这又不是公款消费。忙把东方白拉到一边,说:“没想到会这么多,所以……”东方白看了看小姐写的数,说:“这个数也不大嘛,今晚我们可是例行节约,没搞什么铺张浪费,才没给你太大的负担,要不然恐怕还不是这个数。”秦时月一筹莫展,无奈道:“你说得倒轻松,可我……”

    秦时月话音没落,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匆匆来到总台旁,对东方白抱歉道:“东方校长对不起了,让您久等了。”东方白说:“哪里,领导们也才做完。”

    秦时月回头一瞧,是承建儒林中学图书馆的杨老板。

    杨老板二话不说,拿过桌上的单子,只粗粗瞟一眼,就从身上掏出一把票子,放到了吧台上。

    见吧台里的小姐点钞如飞,秦时月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久都没有合上,仿佛不知那钞票为何物似的。

    四

    第二天,陈小舟给薛征西打了个电话。

    她先问到儒林中学到市里上访告状的事是否属实,薛征西承认有这事。陈小舟说:“这事你恐怕得做点工作,如果他们再闹下去,对你本人和教育局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别人的话薛征西可以不听,但陈小舟的话他还是会考虑考虑的。这一方面因为他曾追求过陈小舟,至今旧情难舍,另一方面也因为陈小舟是教育局主要领导的宠臣,又待在政工科长的位置上,教育局管辖范围内的人事安排得由她拟定初步方案,她发句话,下面中学里的校长、副校长自然会奉若圣旨。

    薛征西就向陈小舟打保票,一定妥善处理好这事。

    其实薛征西也不要怎么处理,他不再去鼓动就可以了,而没了他的鼓动,那些上访的老师见也上不出什么名堂,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前的激情不再,大家慢慢也就冷了心,没谁再有兴趣去多事。因此职称开评后,邓主任他们在后面一使劲,秦时月的高级便很顺利地通过了。这职称是跟工资挂钩的,秦时月的月工资一下就加了100多元,喜得他和曾桂花做梦都笑出声来。

    只是受人之恩,却没有报答的机会,两个人不免又有几分内疚。

    这天吃中饭的时候,秦时月对曾桂花说:“古训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得到的东方校长的好处岂只是滴水,简直就是长江和黄河,或至少也是资水,我们却没能对他有丁点回报,问心有愧啊!”

    曾桂花当然也有同感,说:“那你想想办法,给他表示点什么呀!”秦时月说:“那表示什么?”曾桂花说:“不是说烟酒不分家吗?给他买几条烟、几瓶酒吧。”秦时月摇着头说:“一般的烟酒嘛,出不了手,名烟、名酒假货多,只怕弄巧成拙。”曾桂花说:“那给他夫人送件什么首饰?”秦时月说:“那又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首饰,说不定人家什么首饰都有了呢。”曾桂花说:“干脆就送钱吧,既省事又好出手。”秦时月说:“这不太俗气了吗?”

    这一下曾桂花不耐烦了,说:“你怎么这么多顾虑?你这样子办得了什么事情?怪不得你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要不是东方校长帮忙,你那个一级教师都要当到退休那一天去了。”说完,扔了饭碗,气呼呼地摔门走了出去。

    秦时月就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可没几分钟,曾桂花却回来了,对正在洗碗的秦时月说:“我刚才碰到东方校长了,他正从外面回来,要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秦时月说:“他有什么事吗?”曾桂花说:“他没说,你去吧,碗我来洗。”

    秦时月放下水池里的碗,匆匆出了门。

    赶到办公楼,东方白的办公室却是关着的。秦时月就有些纳闷,莫非东方白没在办公室里?那他又喊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呢?转过身想走开,觉得不甘心,复又回去,伸了手要去敲门。

    这时门忽然开了,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那次在通天楼埋单的承包图书馆工程的杨老板,另一个是秦时月做家教的徐宁宁的家长市税务局徐科长。杨老板开玩笑道:“是秦老师哟,你怎么鬼头鬼脑的?”徐科长也笑道:“怪不得东方校长说还约了人,我还以为是个美眉,原来是你。”秦时月只好客气地笑笑,算是跟他们打过招呼。

    杨老板和徐科长出去后,秦时月就进了东方白的办公室。一抬头,只见上次东方白写的“一身正气,两度春风”那幅字,已经裱得十分雅致,挂在了墙上。

    在那字上瞄了一会儿,秦时月忽然想起自己从杂志上看到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说的是一位大官写得一手好字,刚好也写了“一身正气,两度春风”八个字,高挂在自己办公室里。大官身旁自有高人,看出他曾两度春风得意,因此写了这样的字。东方白的官虽然不大,却也历经浮沉,深谙为官滋味,估计跟那大官有着相同的感慨,可谓英雄相惜,才不约而同也写了这么八个字吧。

    秦时月还记起,那篇文章最后交代,那大官手中有大权,到他那里去办事的人,总是先要盛赞主人那出手不凡的书法,对其高雅的志趣和不随流俗的气节表示出由衷的敬佩,然后再将人民币和支票塞进他的抽屉。想东方白为自己办了好几件大事,自己跑到他这里来,虽然也对墙上的字倍加赞赏,却从没送过钱物,真是惭愧。

    想到这里,秦时月不由得摇了摇头。东方白不解何意,说:“你摇什么头?”秦时月掩饰道:“我是想东方校长怎么来得这么早,上班还要半个多小时呢。”东方白移过一张椅子,让秦时月坐了,说:“刚在家里吃过中饭,杨老板和徐科长就打电话,说在办公楼等着我,要商量些基建结算和税收上的事。”秦时月说:“找我有什么事吗?”东方白说:“没什么事,中午安静,想跟你聊聊天。”

    随便聊了几句,秦时月起身去把门关了,回来放低声音说:“听说上面就要来考察学校领导班子了?”东方白笑道:“来考察就来考察呗,这是组织上的事,我这一摊子杂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操心这些?”秦时月说:“那也是。不过据我所知,大部分老师都认为,薛征西一直在儒林待着,分管一下教学还可以,如果让他来负责全盘工作,他既没有开拓精神,又缺乏工作魄力,儒林中学是不会有什么起色的。”

    东方白似乎对秦时月的话不以为然,沉下脸道:“薛校长比我资历深,工作务实,可不能这么说他。”秦时月忙说:“那是那是。只是……”秦时月正要说下去,东方白就打断了他,半开玩笑道:“秦老师别忘了那句老话——‘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秦时月又点头道:“那是那是。”没有再去说薛征西。

    不觉就到了快上班的时候,秦时月说:“领导没事,我走了,下午还有一节课哩。”东方白说:“没事没事,你走吧。”可秦时月起身正要挪步,东方白又随便说了句:“呃,听人说,市政府那个吴副市长是你师专时的同学?”

    秦时月站住,说:“这倒没错,我们还在一架床的上下铺住了三年呢。刚毕业那阵也还有些往来,可自从人家当了官,彼此就没打什么交道了。东方校长跟他熟悉?”东方白笑道:“我熟悉他,他不熟悉我。”秦时月说:“这是为什么?”东方白说:“报纸上每天有他的大名,电视里每晚有他的光辉形象,我能不熟悉他?可我一个中学里的小小副校长,他怎么会熟悉?”秦时月这才明白过来,说:“那倒也是。”

    东方白这时也站了起来,过去开了门,说:“感谢你陪我聊天,没事的时候常来坐坐。”秦时月边向门外走去,边说道:“那肯定,密切联系领导嘛。”东方白在秦时月肩上捶了一下,说:“秦老师几时也变得这么幽默了?”

    晚上曾桂花问秦时月,中午东方白跟他说了些什么。秦时月说:“也没说什么,东一句西一句扯了些闲话。”曾桂花说:“就没说一句正经的?”秦时月说:“天天都见面的,哪有那么多正经话要说?”曾桂花有些不相信,说:“我敢肯定,他一定说了什么重要事情,我从中午他托话给我,要你到他办公室去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他找你有事。”

    秦时月望了曾桂花好一阵,才说:“你有这样的意识?我怎么没在他话里听出有什么正经事呢?”曾桂花说:“那是你脑袋不转吧,你再想想看。”

    秦时月认真想起来,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东方白哪句话说的是正经事。

    两人正琢磨着,电话突然响了。秦时月正坐在电话旁,顺便拿起话筒。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问是不是秦时月家的电话。秦时月就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了,便问道:“你是谁?”电话里说:“我是谁你都听不出了?我是你一个床的。”

    秦时月便知道是谁了,忙说:“您是吴万……”那个“里”字还没说出去,又赶紧改口道:“您是吴市长?”吴万里说:“吴万里就吴万里嘛,什么吴市长。怎么样,还好吗?”秦时月笑道:“托您大市长的福,还过得去吧。已在报上看到您回市政府主政了,只是您当领导的日理万机,不敢去打扰您,想不到您亲自打来了电话。”吴万里说:“我不亲自谁亲自?我还亲自吃饭、亲自睡觉呢。”

    秦时月被吴万里说得笑起来,心想这个吴万里当了这么大的官,在同学面前倒还随便,便说:“当领导的不是有秘书吗?让秘书代呀。”吴万里说:“给老同学打个电话也让秘书代,我还没这么官僚。”

    吴万里倒确实没有什么正经事,不过打电话跟秦时月叙叙旧。末了,他把家庭住址、电话和手机告诉给秦时月,说:“有空就上我家来玩玩,政府领导分工,我分管文教卫体这一块,还想多听听你这位行家对教育管理方面的意见哩。”秦时月就有些感动,说:“一定去看您。”一边点头如捣蒜,仿佛吴万里就在面前一样。

    要挂机了,吴万里又嘱咐道:“不过我的电话和手机号码你不要告诉别人,如今找我的人太多,烦心。”秦时月就更是受宠若惊了,心想吴万里这是将自己另眼相看了,一边说:“我知道领导的难处。”

    放下电话后,秦时月一脸的兴奋,仿佛刚拣到一个金元宝。

    他和吴万里的话,一旁的曾桂花听到了些,她说:“你这个同学还不错,当了这么大的官,还没把你这位老同学忘到脑后。”秦时月说:“我们毕竟是在一架床上待了三年的嘛。”曾桂花说:“他在政府干什么?”秦时月说:“当市长呗,干什么?”曾桂花说:“我还不知道当市长?当市长也像我们在食堂里一样,谁采购、保管,谁淘米、洗菜,谁掌勺、打饭,总有个分工什么的嘛。”秦时月说:“正好管我们教育这一块。”

    曾桂花就开他的玩笑,说:“看来你有出头之日了。”秦时月说:“别挖苦我好不好?我是个教书的命,已教了二十多年,这辈子就安心守着这个本行得了,还会异想天开?”

    说到这里,秦时月突然想起刚才关于东方白的话题,就说:“我记起来了,中午东方白也跟我提到过吴万里。”

    曾桂花斜他一眼,说:“是嘛,我刚才就提醒了你,东方校长肯定还跟你说了些正经事。”秦时月说:“但他说到吴万里时,好像是随便问问,不是太在意的样子。”曾桂花就点着秦时月的脑袋说:“你这个大木瓜,你都不多动动脑筋?你想,东方白想当校长,吴万里正好管着教育,你又跟吴万里是同学,东方白特意喊你去他办公室,跟你说吴万里,他的意思不是明摆在那里了?”

    经曾桂花这么一提醒,秦时月也明白过来了。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说:“是呀,这确实有道理呀。”想了想,又说,“你看看,过去东方白对我并不怎么的,见了面,瞧都不多瞧我一眼,后来突然对我关心起来了,我的职称和你的工作,都是他精心策划、一手操办的。我回想了一下,东方白对我转变态度的时候,正是吴万里升任市政府副市长的那阵,你说说,事情不会这么偶然吧?”

    “你终于开窍了。我以为你这二十年书教下来,像样的学生没教出几个,却把自己教成了书呆子。看来我还不能看扁你。”曾桂花说,“刚才你说的并不假,不过不管怎么样,东方校长有恩于我们,我们没有其他报答人家的办法,到吴市长那里替人家说两句好话,给他牵上这条线,让他能做成校长,既还了人家的情,今后对你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秦时月觉得曾桂花说的不无道理,又想起吴万里在电话里邀请他的话,决定选个恰当的时机,专门到吴万里家里去走一趟。

    第二个星期,秦时月就打电话跟吴万里预约好了,周末到他家去拜访一次。吴万里高兴地答应了,说这个周末不用开会,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正好聚聚。

    可放下电话,秦时月又犯起愁来,不知上吴万里家里去要不要带点什么。曾桂花说:“这还要犹豫吗?你想想,你又不仅仅是去叙旧聊天,还要替东方校长说事,不带点行吗?”秦时月说:“那又带点什么好呢?”

    曾桂花也没想好要带什么,说:“离周末不是还有几天吗,我们一起动动脑筋吧。”

    五

    曾桂花有了工作,秦时月自己晋了级、加了薪,虽然正在读中学的儿子要花钱,但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大为改善,秦时月就辞去了那几个学生的家教,以免影响正常的教学,惹得旁人说闲话。

    不想秦时月的家教做得好,效果也不错,那几个学生的家长不肯放手,又一再打电话来,要他继续做下去。特别是徐宁宁的家长徐科长缠得更厉害,特意跑到秦时月家里,向他承诺,家教费可翻一番,又托了东方白来说情。东方白对秦时月说:“听说过去徐宁宁的语文成绩不太理想,自从你上她家做家教后,她进步特别快,你难道忍心看着她半途而废吗?”秦时月说:“东方校长您这么栽培我,我是不想分散精力,想多在教学上下点工夫,也好为您争口气。”

    秦时月说的是心里话,东方白自然是听得出来的,不免有几分感动。东方白真诚地说:“老秦啊,你的诚意我领了,感谢你的好心。不过我让你去徐科长家做家教,也是为学校好,你就当做学校交给你的光荣任务来完成吧。”

    秦时月一时没听懂东方白话里的意思,东方白就给他作了解释。原来承建学校图书馆工程的杨老板的公司属于徐科长的税管区,徐科长一向对杨老板公司的经营情况盯得特别紧,杨老板想跟徐科长套近乎,徐科长总是不买账,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熊样。后来杨老板得知徐科长的女儿徐宁宁就在儒林中学读书,他灵机一动,跟主管基建的东方白提了个要求,由他出面做东,东方白做陪,喊徐科长吃顿饭什么的,条件是图书馆的基建款可下浮两到三个百分点。图书馆造价500多万元,下浮两到三个百分点,就意味着学校将少出10多万元的基建款,这等好事到哪里找去,东方白当即答应牵这根线,并且保证一定给牵上。

    如今的人嘛,领导的话、爹娘的话都可以不听,但子女学校老师和校长的话那是一定得听的,因此东方白给徐科长打一个电话,他就屁颠屁颠赶了过来,赴了杨老板的约。从此杨老板就跟徐科长成了铁哥们儿,至于业务上的事,那自然就比以前好办多了。徐科长给了东方白面子,现在徐科长为女儿的事,求东方白跟秦时月说句话,东方白当然没什么可推托的。

    东方白交了这个底,秦时月见做徐宁宁的家教能多方讨好,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当即就答应下来,继续给徐宁宁做起了家教。至于其他学生,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了。

    这一天晚上,秦时月给徐宁宁辅导完作业后,正准备离去,徐科长喷着酒气回来了。徐科长虽然只是市税务局一名科长,但他负责税收征管的东城区是个黄金码头,个体户生意做得很红火,因此他在外面吃点、拿点、玩点,简直是小菜一碟,人民群众见怪不怪,也是能够理解的。用时髦的话说是“四项基本”:烟酒基本靠送,工资基本不动,三陪基本不空,老婆基本不用。

    徐科长这天晚上大概又在外面“基本”了一番,心情舒畅,加上又有几分醉意,见了秦时月,一定要给他表示点什么。秦时月身上多少有些知识分子的酸气,表面上对徐科长客客气气的,心底里难免不太瞧得起,上他家做家教纯粹是看东方白的面子,至于要他接受徐科长除家教之外的钱物,实在有些不屑。

    可秦时月正要走开,徐科长已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在空中一晃,顺势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

    徐科长的动作虽然很快,但秦时月看清了,那是一只绿绒盒子,像是装钻戒或手表一类贵重物品。秦时月哪里敢收,要去袋里把东西掏出来,徐科长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含含混混道:“秦老师你这是见外了不是?你一个堂堂的高级教师,能看得起我徐某人,继续上我家来给宁宁做家教,让宁宁能有今天的进步,我是感激不尽啊!我一直想报答你,如果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徐某人。”

    秦时月还要推辞,徐科长又说:“实话对你说吧,这也不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是一位朋友送的,我家里多的是,你没有必要客气。”说着,一用力,已将他推到门外,说:“你走吧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不留你了。”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秦时月没有了婉拒和说话的余地,站在门外痴了一会儿,犹豫着要把关紧的门敲开,可转念一想,姓徐的自己都说了,这也不是他自己买的,肯定又是哪位个体户朝的贡,我不收白不收!

    这么想着,秦时月那抬起来要去敲门的手便放下了,身子一转,下了楼。

    回到家里,曾桂花像以往一样还没睡。秦时月把怀里的盒子拿出来,往她前面一放,献媚道:“你看,这是什么?”曾桂花见是一只精巧的绿绒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的绝不会是一般东西。

    她一把将盒子抓到手上,叭一声打开了。

    她的眼睛立即就鼓得像铜钱一样大了。原来是一枚精致的闪着银光的白金钻戒。曾桂花伸出手指,把钻戒从盒子里拈出来,放在灯下细瞧起来。

    瞧够了,又将钻戒套进手指里,伸到秦时月面前,问他好不好看。秦时月还没开口,她又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高级的白金钻戒,一瞧便知道是真货。”秦时月说:“谁知是真货还是假货?”曾桂花说:“你别逗我了,真货、假货我还看不出?真货哪有这样的成色?告诉我,多少钱买的?”

    秦时月故意卖一个关子,说:“你猜猜看?”曾桂花偏着头估算了一下,说:“黄金有价钻无价,硬要论价,我看起码得上万元。”

    说到钱,曾桂花这才起了疑心,盯住秦时月道:“这钻戒哪来的?你在哪里发了洋财?”

    秦时月还想逗逗曾桂花,说:“学校今天发了一笔奖金,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也没给你买过什么,就给你买了这枚钻戒。”

    曾桂花太了解秦时月了,用这么大一笔钱,他是绝不会自作主张的。她又在学校食堂做事,秦时月如果得了这么多的奖金,她还能不听到一些风声?何况学校里也不可能发这么大一笔的奖金。曾桂花越想越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说:“你别把我当小孩了,过去你连几百块钱一对的耳环都舍不得给我买,现在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了?”

    秦时月这才跟曾桂花说了事情的经过。

    曾桂花就将钻戒从手指上褪下来,扔到桌上,说:“我还以为是你给我买的,人家的东西你也敢收?”秦时月说:“我也不想要人家的东西,可我没法拒绝呀,而且姓徐的也不是他自己掏钱买的,给他送金送银的几时断过?他还会在乎这枚钻戒?”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吱声了,屋子里静下来。曾桂花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那枚钻戒,她寻思良久,才说道:“我从小到大,包括跟你这10多年,除了与几位要好的亲戚、朋友有些礼节往来之外,从没收到过别人的贵重物品,今晚姓徐的送这枚钻戒,虽然昂贵了点,但他的来源也不正,属于不义之财,我们收了,大概也不为过吧?何况还有你给他女儿做家教的一份辛苦在里面。”

    秦时月拿过钻戒,重新戴到曾桂花手上,说:“这话就不该是你说的了,人家是不是不义之财,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至少人家送我们这枚钻戒,是看在我给他女儿做家教的分儿上,还是出于一份好心吧?”

    听秦时月这么一说,曾桂花心里受用多了,晃晃手上的钻戒,说:“那好吧,老娘我笑纳了。”也是一时兴奋,曾桂花情不自禁揽过秦时月的脑袋,在他脸上猛啄了好几口。

    这枚钻戒就这样箍在了曾桂花手指上,直到睡到了床上,还舍不得摘下来,不时凑到鼻子下嗅嗅,放嘴边吻吻。

    这么一折腾,还哪里睡得着?曾桂花身上某一处神经便格外活跃,急急抱住秦时月的身子,两人翻云覆雨起来。

    夫妻之间这事,如果女人有了愿望,能够变被动为主动,那是另有一番意味的。秦时月也就非常满足,觉得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过了。他将曾桂花搂得紧紧的,心下生出一份感激,虽然他不知是该感激怀里的女人,还是感激女人手指上这枚漂亮的白金钻戒。

    大概是这枚钻戒的原因,第二天早上天还没全亮,曾桂花就醒来了,又将手指上的钻戒好一阵端详。过惯了简朴日子,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这样贵重、豪华的东西,她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后来,曾桂花还是把钻戒从手指上褪了下来。她摇醒了秦时月,说:“你还是把钻戒还回去吧。”秦时月揉揉眼睛,说:“你是不是在说梦话?”曾桂花望着窗外幽幽曙色,说:“不是自己掏钱买的东西,我感到心里不踏实。”秦时月说:“有什么不踏实的?又不是偷的、抢的。”曾桂花说:“活了大半辈子了,天天粗茶淡饭的,没穿过金,没戴过银,不也过来了?我看就是戴枚这么贵重的钻戒,人也没贵气到哪里去。”

    秦时月有些不耐烦了,说:“别啰唆了,我还想睡一会儿。”把身子翻到了另一边。曾桂花把他又翻过来,说:“下次你去徐家做家教时,退给徐科长。”秦时月说:“要退你自己去退好了,我没情绪。”曾桂花火了,低声吼道:“你没情绪也得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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