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拆解她 (第2/3页)
了,加班费不足以浇灭归乡的心。
今年总公司决定按工号抽签,人人公平。向满没抽到。
这也是她入职四年以来唯一一个没拿到加班费的春节。
汪奶奶在除夕下午给她打电话。
“沈唯清说你找到房子了。”
“找到了。”
“一个人在家?”
向满说是。
“你要不来我这?”汪奶奶说,“沈唯清要回上海,到他爸那过春节,家里就我和沈唯清妈妈两个人,咱们三个过。”
老太太面前,向满是个透明人,没有任何可掩饰,有什么便说什么:“不了汪奶奶,我打算好好休息,累。”
新家虽然一穷二白,但好歹有水电燃气,向满把厚床垫铺在地上,和榻榻米没什么两样,也隔凉。因为没有冰箱,她屯的那些冷冻速食都送给姜晨了,但还有冲泡的,酸辣粉,粥,米饭,自热火锅......科技造福人类,她只需要烧一壶水。超市也还正热闹,她还打算去超市买点打折的熟食。
“这都几年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坐在马路边自个儿哭,一晃儿这么久了。你觉得自己这几年过得好吗?”
这话老太太每年都要问一遍。
“好,特别好。”
向满每年也都如此答。
确实是好。
和她刚来北京的那年相比,她有了些许积蓄,工作稳定,还考了驾照,正对着那张计划表有条不紊付诸实践。
没什么比这更好了。
“那就行,年年胜今朝,以后会越来越好。”
老太太问她:
“今年给你弟弟打电话了吗?”
向满握着手机,手指紧了紧:“一会儿就打。”
“好,打电话归打电话,记得奶奶跟你讲的,万事看开,别难受。”
“我知道。”
向满坐在床垫上,夕阳透过卧室半窗自她身后投射进来,在肩膀镀一圈光,性格使然,她行事从来不果断,人生行至二十余载,唯一一次果决是在她逃家之时,所有力气都在那时用尽了,像是偶然蹦出的高光。
光芒散去后,她终究还是个犹犹豫豫、胆小笨拙的人。
她把手机关机,sim卡退出来,然后去行李箱里翻翻找找,把化妆包夹层里的另外一张sim卡插进手机,这张卡每年只用一回,就是在除夕这一天。
老规矩,她往一个家乡归属地的号码里发短信,胡乱按一排标点符号,发过去,片刻就收到回复,一句简短的:“姐,是我。”
电话紧跟着打过来。
向满深吸一口气,手指按下接通,电话那头,向延龙的声音喘得厉害,挟着呼呼风声,来自半山腰,是她熟悉的,层层叠叠望也望不到头的大山——
“姐。”
向满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龙龙,你先别跑,小心点。”
印象里,家里后山种着洋芋,一不小心就会被塑料地膜绊倒,还有带刺的、长到半腰高得蓬蓬草,会刮坏裤子,还会划伤手背。
她还记得划伤手背的痛觉。
“没事儿的姐,我跑远一点,爸和妈都在家,你放心,我肯定不能被他们发现。”
这是向满在离家那是给向延龙的警告:我每年都会给你打一次电话,但你不能主动联系我,你也联系不到,而且你要保证,不要让爸妈知道我给你打过电话。
向满离家那时向延龙不过十岁,却很懂事,她最喜欢向满,抱着向满的腰,哭得眼睛肿起,瞳仁比星星还亮:“你放心吧姐,你走吧,你跟呈哥走吧,我会想你的。”
这是向满在外多年唯一放不下。
她不相信亲情血缘,但她信真心,龙龙还那样小的时候就能扑在她身上替她挨打,这令她时常感怀。
“姐,我上山了。”
风声更大了。
向延龙照例和向满说家里近况——
家里习俗是除夕一天做出三天饭菜,今早上起来妈妈洗了床单,大伯二伯来家里送了半扇猪头,爸爸烧来煮,还炸了盐片,他还学会了做饼,裹了猪肉馅,他能帮妈妈分担灶台边的事,不用妈妈弯腰在那个高度并不合适的土灶前忙碌,他因此感到自豪。
哦对了,爸爸今年又跟邻村叔去工地了,因为今年年景不好,地里挣不到钱,他如今上了高中,过几年上大学又是一笔开销,爸爸只能出去打工。妈妈的低血压时常发作,平时一个人在家,有一回晕倒了,还是邻居帮忙送到了卫生所。
哦,还有,大姐前几个月回了一趟娘家。
她是因为地里欠收,家里太困难,回来借钱的,爸爸没钱给,大姐哭着回去的。向延龙说到这里时停住了,他告诉向满,大姐真的老了很多,他还记得小时候总背着她满村跑,可是现在,那弯下去的背已经不能承载哪怕一筐猪草。
“姐,你过得好吗?你和二姐有联系吗?你们现在在哪呢?”
向满用手掌抹眼泪,压抑啜泣。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永远不会回答,只说:“我和二姐不在一起,但我过得还不错,二姐一定更好。”
她仔细听着那边的风,还有夹在风里断断续续的鞭炮声。
北京禁燃禁放,只有家乡才能听到那样清脆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彻在高耸大山围拢起来的巨大幕布里。这块幕布很厚,很沉,她好不容易撕开一个口子逃了出去,才得以看见天外天。
向满静静听了一会儿鞭炮声,对向延龙说:“你成绩怎么样?要好好学习,别只顾着玩。”
多么俗气的嘱托,可她只能想到这些。
龙龙很聪明,有一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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