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清仪 (第2/3页)
他们从侧门进来时,只有一位年纪颇轻的弟子,院中静悄悄的,大概大多数弟子都去正院那边迎接望苍候去了,只留下了这个小弟子。那个小弟子继续把他们迎到左厢房坐下,不过片刻,便有人进来,是晏可际刚刚在酒肆上见过的杜卉。
杜卉从自己腰上摘下知武牌递给三人,三人也同样把知武牌递给杜卉。这算是游侠首次正式见面的礼节,唤作交武。
一道盟仅要求知武牌要有“知武”二字,并用异材制成,其他则无甚规定。但门派一般会让知武牌能对弟子有些帮助,如云亭门的知武牌继蓄有本门高深真气。
而清仪派的知武牌也算极有特色,它是木制的。按照当时大师兄的教导,清仪派位于濡水口外的七岛之上,而初阳木正是七岛特产。这块知武牌也散发着一股初春树林特有的香气。初阳门的作用与云亭门的云玉大不相同,其内里异种真气充沛,不容外气进入。但这异材用于疗伤则有奇效,据说只要用它靠近伤口,便能止住伤口恶化,佩于身上,则其他异种真气也难以侵入。
知武牌修饰得也极美,与大部分知武以楷体写就不同,它的知武二字是以虞篆写成。其余地方则雕刻着落花流水汶,这与除了知武二字就大片片空白的云亭门也大为不同。当然这持有人也颇不平常,在杜卉名字之上,不是知武人,而是上庶长。
三人见此,便又重新起来行礼,倒是杜卉回道:“不必在意,清仪派不讲究这些。”
这话虽颇为客气,但卢见三人听话,都是一副不安神色。
杜卉在卢见的对面坐下,道:“卢校尉与晏校尉乃是贞国公的高徒,自不必说。但不知这位纪姑娘为何会一并前来?”
“我们这趟南下凶险颇多,南军出征在即,不能轻易调动武毅。这位纪姑娘颇有些武艺,便被一并调过来了。此次又要护送傅氏女,纪姑娘也方便些。她是纪纯公的女儿,无论武艺还是忠义,都是信得过。”
“若是融雪剑的女儿,倒是有幸。我接下来便开门见山,南军应该知道清仪派在南然有弟子吧。”
“应对元南总领军府不仅知道此事,这批在南然的清仪弟子大略而言,有三类,其一,是武成七年以后,随着然军败退到南然的清仪派弟子,这批人,应该是蓝广天之后带过去的。其二,是武成九年后,因担忧怀徽太子案株连而避逃到南然的清仪弟子。其三,是南然清仪派在元南教出的异姓子弟。”
杜卉轻轻笑了笑:“作为一个非清仪弟子,卢校尉了解得已经不差了。正如卢校尉所说,第一批到元方的清仪弟子,是蓝公之后。蓝公生前著有一批清仪武典,但却被这些人窃走,我门欲要从他们手中夺回这批武典,这也能顺应朝廷南征之举。所以,冯使君也支持我们来此。”
卢见脸色闪过一丝不快,但仍道:“冯使君?是那位衡南宣徽使,煌州刺史?”
“正是这位冯使君,所以卢校尉,晏校尉不必担疑心我等忠贞。”
话是这么说,但晏可际想不说六师兄,就连自己都很难对清仪派这些人完全放心。
卢见回道:“岂敢,我去南然时,便多有清仪弟子帮扶。只是我还有些疑惑,望杜姑娘能解答一二。其一,清仪派过去派弟子去南然,大多是春夏之时乘船南下,这次为何要借道元北?其二,清仪派派去南然的弟子多是外姓弟子,杜姑娘是个女子,又是四大家,更是我赵烈公的遗孀,为何清仪派要派你来此?”
“其一,是有传言说《三功相生论》在沐州,沐州乃是南然兵马重镇,若是想去往此处,颇为麻烦,现下已经入冬,再乘船过去,恐怕时间不及,其二,正是因为有这些原因,才是我来,因为清仪派相信凭我的身份能说服南军的协助。”
卢见笑了笑:“上庶长可不坦率,这下我等要相助,可是难得很。”
“足下会帮我们的。”这是一位女子的声音,但她头发却梳成男子的发髻,鹅蛋脸上有着一双晶莹澄澈的杏眼,左眼下有着一枚小小的泪痣,身量约莫六尺五寸。她掀开帘子,从右边的书房走了出来。
晏可际看到这姑娘心中一动,但旋即一惊,自己刚刚竟未感到此人尚在。
对于内功修炼到一定程度的武人,是能感知到一屋之内,是否有人尚在。但晏可际对此人却毫无感应,只能说明她刻意收敛了气息,而能做到这,又证明了她内功必然不凡。思来想去,这人应当就是傅知乐的妹妹了。
“不知姑娘是何人氏?”卢见起身问道。
那姑娘对着三人行了一礼,然后道:“我姓蓝,名叫……”
“不,你姓傅。”
被六师兄戳穿谎言的姑娘也没露出什么窘态,只是微微一笑,看起来颇为可爱:“好了,我姓傅,名叫远舟。”
“不,你叫思晴。”
“那卢校尉何不帮我说完。”那女孩嗔道。
“姑娘可以继续,我只是略加补充,你如果愿意,我们还可以叫你蓝远舟。”
“为何卢校尉会知道师妹的名字。”杜卉问道。
卢见笑了笑:“知乐兄已经说了。”
说完这话,卢见便取出了自己的知武牌,道:“还是先按礼相见吧。”
那姑娘也把知武牌递给了他们,这块知武牌与刚刚那位杜姑娘的别无二致,只是这块知武牌用的初阳木似乎更好些,晏可际像是能感觉这块知武牌迫不及待地想生发出些什么,恍如初春沃野一般。
卢见道:“相见已毕,大家还是更坦诚些吧。我等奉南军之令,会引导护送诸位到沐中的。但诸位也要信得过我们才是。”
傅思晴也收起自己调皮的面容,转而严肃起来:“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贞国公有一位孩子死在了南然的刺杀。”
卢见立时反驳道:“其一,我五师兄现下只是失踪,生死未卜,其二,就算死,也未必是南然的刺杀。这些事情与清仪派南下沐中关系不大。”
虽然这么说,毕竟已经这么些时候了,云亭门师兄弟只是不愿明说,内里都知道五哥生还可能已经不大。
“那这算我了解不周,”傅思晴干脆地承认下来,接着说道:“但若是我确实知道一些你们师兄事情的线索,能说关系不大吗?你们称他们为墨鸟门,对不对?”
“正是如此。”
“这不对。”这姑娘对于能够把六师兄反驳回去,显得颇为兴奋,“他们是鸦青门。”
鸦青门,这名字对于晏可际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纪嗣音突然说道:“那个诸门嫡长,武学正宗的鸦青门?可这一门派不是在九又三五八年因意图谋反,被宁国公剿灭了吗?”
“鸦青门,有趣,着实有趣。还有说法说这个门派参与刺杀了怀徽太子。”卢见突然转头对晏可际道:“而且,他们能刺杀成功,好像还是因为清仪派的包庇。”
晏可际看到杜卉与傅思晴都神情一变,但杜卉是愤恨,而傅思晴却有些哀伤。
卢见道:“杜姑娘,你的师父应是存理公,也就是傅姑娘的父亲吧?这才是你能来此的理由才对。”
杜卉接道:“正是如此,师父在一道盟内是上庶长,在清仪派内应该叫检海使。现下清仪派方领已经年过六十,恐怕不久便要归隐。几位检海使龙争虎斗,师父的要害在于,他与朝廷有些过于亲密了。因怀徽太子遇刺,清仪派被诛杀甚多。亲近朝廷,在门派都有些议论。所以,我和傅师妹当为师父取回蓝公武典,以证明师父忠诚于门派。”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继而是年轻弟子交谈的声音。还没等傅思晴对卢见的话作出回应。便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不过那门内里本就没上锁,故而外面的人只是敲了敲,便直接进来了。
这人是郑由义,他随手便将门锁上了。然后恭敬地向门内诸人行了一礼,然后道:“正院的会面真是无趣透顶,大多年轻弟子都找机会溜回来了,傅师兄也叫我回来。你们五人在说些什么了?啊,对了,我突然想到还没有与两位正式见过面。我姓郑,名由义,字仁叔,清仪派第二十九代弟子。”
说完,他便把自己的知武牌递了过来。晏可际本来以为不过又是一块清仪派的木牌子,但这并不是清仪派的知武牌。这块知武牌虽然因为使用年头颇久,多少有些发黑,但一看便知是异兽之骨所制。这块牌子的正武二字以行体写就,看上去是方家手笔,但晏可际不通书法,不知是何人笔墨。除了知武二字外,两边各刻着四个楷体小字,连起来读是“武有七德,首在禁暴”。正面其余地方刻着水涡汶,北面则刻着水涡汶和一只飞鸟,也许是雁之类的,晏可际认不太出来。
“这似乎不是清仪派的知武牌?”晏可际问道。
郑由义笑着回道:“怎会是清仪派的知武牌呢?这是璐方知武人惯用的一种制式。这骨头是蛟龙骨,用处并不太多,据说能使摧敌真气更厉害些,我倒没这么觉得。”
“原来如此,那你与我六师兄正是同乡呢。我六师兄也是潞方人。”
郑由义遂用乡音向卢见问道:“恁桑梓地何处?”
卢见道:“郑兄弟应该是衡北行台下面的,泽州人?我是庆州人氏,故乡在璐北行台,当然现在没有璐北行台了。”
朝廷自武成年以来,便因权重难制的缘由,陆续撤销了不在边疆的行台。
郑由义复对晏可际笑道:“瞧,你六师兄看来是不想认下我这个闲散游侠作同乡。”
晏可际回道:“此前在酒楼,郑兄弟似乎对我六师兄的身份并不惊讶”
郑由义笑道:“便在南然,都猜出一二了。师妹与卢兄弟谈得如何了,他可不是个好打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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