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岁月 (第2/3页)
所料的亦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
八
“照你这么说,你一定是知道了该怎么过这一生啰”我轻蔑的说道“倒真是想请教请教,该怎么度过一生呢”说这话时我的内心无法平静,因为我确实被他说中了,在深港花卉中心的这段日子原本也是计划要怎么开始往后的生活,可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往上三代都是农民出身,前半生安于农耕胸无大志,后半生眼看搞不起什么大事业了索性彻底安于碌碌无为”王5平摊双手表情无奈的说到“他们远大的雄心壮志就是下一代能出人头地,于是到了我这里,理应是个平庸之辈,可我也知道假如从一开始就认输放弃了,那就输一辈子。”
“所以呢,你就努力搬好每一车的盆栽?”
“现阶段我是这么计划的”他掏出六块五的双喜香烟递给我一支,沮丧的说到“如果说自己不渴望成功,那是假的,可是我偶尔很是怀疑,努力真的有用吗?到我这把岁数了,我真的还能成事吗?”
“能不能成事这个我也不知道”虽然我脑海里有无数种说辞以作鼓励,但我也清楚的知道那些不过是些老生常谈,大多数人穷极一生却仍是碌碌无为,这难道都是不够矢志不渝、努力奋斗的吗?“不过,我想你要是愿意,应该可以过的不那么辛苦吧”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我在香港四处奔波,做医美中介、保险经纪,或者干点倒卖进口商品的活计,只为维持生计。在那些操劳忙碌的日子里,我有时一天要干几份活计,两台手机轮番打爆需要随身带上充电宝,每天都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见过了千奇百怪的人生。从我接触过的人身上,我渐渐成为了精细敏锐的人,在追求人世间的功名利禄方面,我自认为还算小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凡事都以自我为中心,在我看来,没有搞不定的客户,尤其是那些男人。男人向来如此,只要有美丽动人的女人在场,就会蠢蠢欲动蒙蔽了双眼,可是,王5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他见到我的裸体时却是无动于衷。
“做苦力又不辛苦,辛苦的是心累无助”他对我说道。
“不管怎么说,你可以挣得多一点吃的好一点穿的好一点”我有点大惊小怪的说到“其实我今天是来找你说点事的”。
“啥事”他礼貌的问道。
“上我屋里喝两杯去,边喝边聊”
仲夏的正午,深港花卉中心第二区第四街开着一家连锁便利店,我上那里取了提前定好的两箱喜力啤酒,买了一条万宝路拆开塞了两包给他,他抱着啤酒跟在我身后。从便利店出来一直到我屋里,他都不再说话,甚至表现的有些拘谨。我时不时得转头瞥一眼他,差点没笑出声。那个夏季的大多数时间里,我都在酗酒,每天晚上我一定要喝到凌晨一两点,等到月光把停车场的汽车影子拉的长长时,我就走出房门,看着眼前寂静的世界,想起那悄无声息结束的爱情,感到悲从心起,我几次很想冲去找王5,问问他为什么当年没有选择爱我,一种巨大的空虚感从四面八方流淌进我的心里,我点燃香烟灌下一口一口的烈酒,直到把关于他的一切想象淹没在这个寂静的夜色中。
回到我的屋里,我收拾整理了一会客厅凌乱摆放的瓶瓶罐罐,就往沙发半躺下去,耐心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时我在想,今天要不要和王5发生关系。虽然很早前我就已经和一些男人发生过关系,不过那些男人总是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样子反让我感到很是厌恶。我极其讨厌那些故作深沉道貌岸然实则猥琐下流的男人,他们总是薄情寡义;我更讨厌那些故作饱经沧桑老谋深算实则愚昧无知的男人,他们总是不觉羞耻。所以,在赫章认识王5时,我就看出来他不属于我讨厌的一类,现在再次遇见,据我观察,他仍没有成为我讨厌的一类。几个月来,除了弄清楚为什么他现在安于做苦力以外,就剩下搞清楚我是否依然爱着他。
九
见此情景,他这才意识到可能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发生。看着他那举足无措而又不失风度的样子,我差点跳起身抱住他,并问他,你爱我吗?
“你找我来,要说什么事呢”他淡淡的说道“难道只是想让我陪你喝酒吗”
“怎么,喝酒不行吗”
“这会不行,今天还得搬几车货”
“都休息了几个礼拜了,还差这半天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是特别的事情我中午一般不碰酒”
“你这话说的,难道凡事都没有例外吗”我有点不耐烦的说到“还有,你这几个礼拜跑哪去了”我这才坐起身开了一罐啤酒,自顾自怜的喝了起来。此刻,我和他分坐在沙发的两端,互相打量彼此,像是正要讨论什么国家大事一般的严肃。屋里已经渐渐没有了起初的尴尬气氛,我用嘴点燃一口香烟后递给了他,他若有所思的接过香烟吸食起来,那么一瞬间,我发现,抽烟本身固然是个很小的事情,它却决定了我们两个人往后的生涯。
“例外的事情确实也曾出现过不少,可是,我现在呀,有点喜欢循规蹈矩的生活”他追加解释到“这几个礼拜我去碰碰运气了,总算运气不算太坏”说这话时他尽力表现的有点喜悦,可那声调听起来哀伤悠扬。
“不要故弄玄虚了,到底干嘛去了呀?中彩票了吗?”我开始失去耐心的厉声问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去面试了几家地产公司,有一家地产公司的主考官是我原来的老同事,如果没啥大问题,可能要去珠海工作了”他神色无奈的说到。
“哎呀,好事呀,我正好想问你呢,你说这房价还能继续疯涨吗”我又说了一遍“就说香港的房价吧”
“这我不知道,但我总感觉地产的泡沫太大,迟早被爆掉,至于什么时候,我也不确定”他烦闷的说到“但我总感觉应该很快了”
后来我才知道,在很多事情上,王5总是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这需要大量的积累和思考,如果他稍微走点运,我想他一定能功绩卓著。在这如梦如幻的花花世界,他可以一夜之间把自己收拾成大公司的商务公关挣大钱,也可以一觉醒来换掉长衫西裤就把自己潜伏在清洁工队伍里埋头扫大街,一直以来,他的内心都燃烧着希望的火苗,在任何时候任何状况下,他都希望一切都能彻底的安定下来,无论生活、事业,还是其他货真价实的东西。
“哎呀,本来计划年底回香港处理房产的,听你这么说,我这几天就得去”我惊奇万分的说到“本来找你来,就是问问,要是我回了香港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这些鱼”说这话,我就转头示意看向客厅的鱼缸。我总是信心满满,科班出身的他能料理好一切有关欣赏的事物,他除了日复一日的潜心积累以外,对于一切美丽的东西总是有着自己独到的品味,即使是那些其貌不扬的花花草草经他料理却总能展示出一种明媚耀眼的美。
“我这怎么料理,我带回宿舍嘛”他略感无奈的说到“我宿舍可没放这么大鱼缸的地”
我急忙解释道“不不不,我给你录一下大门指纹,你自由安排时间过来料理就行”又追问道“要是面试通过了很快就要去珠海了吗”没等他吭声“没事没事,不赶巧的话还是工作要紧”
“没事儿,我暂时哪也不去,等你回来”他态度坚决的说道。
“为什么”我惊喜万分的问道,可他再也没说话了,一直抽着香烟。
在我看来,虽然他此时倾向于安于循规蹈矩,可他曾也放荡不羁过,那高傲冷漠的微笑以及雄心勃勃的样子,加上对一切美丽的东西有着独特的品味,这就是他放荡不羁的筹码,但有一点,他从来不是满嘴谎言,也没有学会对别人耍各种花招的技能。不过这些都不是惊喜的真正原因,而是我从他说的话中感觉到了他那悄无声息又意诤言该的在意,假如一个月前,他对我说这句话,我定会认定他不过是想满足内心龌龊卑鄙的需求而已,可眼下,据我这段时间的细心留意反复琢磨不断印证,我断定他是真心想等我。此刻我很想说我爱你,可欲言又止几次后,终是没能开口。忽然我感到一丝遗憾,或许是因为我已经奔四了,我最好的奔腾岁月并没有跑进他的世界。
后来直到我喝完四罐啤酒,这场漫长而煎熬的交流才算结束。我依稀记得,屋子里因为过于宽敞,夏季里很是闷热,加上两人你来我往的抽着烟,虽然开着空调却依然觉得有一股热气从胸口透出,当时我已经在出汗,眉间的汗珠滴落在大腿上慢慢滑散开,感觉异常明显。
门外有人在按门铃,监控精灵看出是物业处的人。
十
上次物业来过的人再次找上门时,我心中大为不快,对其人并无偏见,只是我厌烦同样的事情重复两遍。
于是我略带不满的对物业上次来的人说道“我上次就明确说过了不需要,你今天为什么又来了”
“业主你好啊,您以为我想来吗,搞笑”听出了我语气中的极不耐烦,物业处的那人解释道“我本来今天轮休,人都到了龙岗家里,我老婆准备了一桌子菜,我凑,领导说今天总部下来抽查我们这个小区,说是没有销项的业主今天随机摸排走访,非要我赶回来”。
那是一个暖风拂面的午后,我正在和王5作倾心之谈。虽然,我们很多年以前就已经认识,当年我还执拗的会跑去他在赫章的宿舍要他给我做一幅画,后来我才知道,在他的理解中,我们始终只是泛泛之交。他住的宿舍比我想象的要简陋整洁,那是在金海岸小区高层的一套三间套室,屋子里弥漫着浪漫的格调,如他本人一样是个赏心悦目的风格。屋内有复古的音响、整齐码放的书籍、洁净的烟灰缸、毫无装饰的贵妃椅、阳光把阳台立着的沙包投影在客厅、风摇曳着落地窗扇的门帘,他盘起双脚坐在沙发里正看着一本老旧的书,那时我很想对他说,我喜欢你,你爱我吧,带我走吧,我们一起奔向远方。
后来离开赫章后,我变了很多,他也变了很多。他如今三十好几,体格健硕,一头修剪的恰到好处的薄碎,面露神秘微笑,抽着劣质的香烟,眼神不曾改变的炯炯有神,态度谦虚而带点不屑,加上他那全身线条分明的腱子肉,娓娓道来的讲话时总是对一切都能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虽然不像老师教育学生般的督促口吻,却总是能让起初听他讲话的人有点不自觉的排斥,可在看向我的时候总能令我心神不宁。
一开始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现在看来,我总算搞清楚了一点,直到现在,我仍然爱着他,尽管我在心里曾作出了无数个假设,可一件都没能否定我是爱他这件事,在我的奔腾岁月里的一切都流进了我心里。
“行的吧,那你可以回去告诉你们总公司来检查的人,就说我这儿已经摸排过了”我说话时眼睛不住的在王5和物业处那人之间来回转动,我心里想的是,不管怎样,都不容易,理解理解。
“单单这么说回去该挨叼了,应该给他把那销项单销掉”王5插嘴道。
“可是没修我怎么销项”我摆出很无助的样子。
“我拿工作手机拍两张维修后的现状,上传明源系统进行销项处理,只要您那里电子签个字就行”物业处那人着急麻慌的说道。
“就这样可以了哈”王5起身一波操作猛如虎帮那物业处的人全处理完了。
“谢了哥”
目送着物业处那人离开,王5才悠悠说到“现在但凡还能维持经营的企业尤其国资企业都是形式主义盛行,溜须拍马、不务正业才能生存下来,想晋升除了这两样还得陪酒送礼”。我当然知道他所说的这个,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会做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喝的。
“我们不再深究这个事情了,我们在怎么讨论,也改变不了现实”于是我才说到“你看我这房子还行吧”说着话的时候我就起身准备上二楼卧室换身衣服“这房子是港资企业开发建设的,我搬来的时候只是换了沙发餐桌和打了柜子,其他都是原来开发商设计配套的”我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转身看向王5,尽量傲慢而又略带一点恳求的语气说到“跟我上二楼建议下我该换哪身衣服吧”
穿过客厅,进了一道玄关,拐上楼梯,上到二楼来到一间明亮洁白装扮的衣帽间,打有磨砂的偌大落地窗,我透过玻璃向外望去,不远处是露天停车场,越过绿篱带在过去就是王5干工的铺口,在远处是一眼无际的夏季绿色,闪闪有光,打开的一截幕墙窗玻,阵阵微风带着海水的味道涌入房间,阳光投进屋子来显得房间里金灿灿的,微风中舞动的窗帘在屋内投下一片婆娑倒影,我呆呆的站在试衣镜前好一会。
那时我的心才慢慢的沉静下来,放心而礼貌的说到“我们做爱吧!”
十一
投身恋爱中的人总是信誓旦旦,尤其是在已过而立之年,人们总是能从中获得貌似牢不可摧的幸福,倚靠幸福带来的力量去在迷茫的人生中寻找方向,其实,人生就是一天过完接着又一天,最胆寒的事情便是年轻时所抱有的迫切愿望到了中年以后变成了现实。
在我看来,所谓幸福,只是一种永恒的状态体会,似乎幸福本身不是为世人而创造的,而相反,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不会有一个恒定不变的状态,这个地球上的所有事物都处在持续的运动和变化中,每当我们凝心聚力的思索幸福之时,眼前关于幸福的一切货真价实的事物也在随着那本就无果的思索而在不断地运动与变化,这件事我不确定给古往今来的多少人带去了无尽的烦恼。
我第一次和王5做爱时,他已是三十七岁,然而在很多事情上他的天真叫我很吃惊,但是他的天真中又带着一丝大智若愚的味道。正如他自己所说,大学毕业费劲挤着进了大公司讨口饭吃,一开始也是很认真学习‘捕鱼’技术,经常还得熬夜通宵织鱼网,经常还得乘风破浪的撒网捞鱼,后来啊,年过三十,形势所迫,被迫无奈在退潮后的沼泽地里‘摸鱼’,还得顺带吹出点水,毕竟在他看来,为国为民的前提就是先得吃饱饭活下去,然而他自己的生活总是充满了挫败与焦虑,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岁数在旁人看来,属于一事无成的落败中年男人,可是他打心里就不想放弃自己,也不打算破罐子破摔。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便态度决绝的坚信,但凡想要的任何生活,具体到某一样小物品,都需要通过自己付出技艺上的脑力劳动、或者生理上的体力劳动去换取。然而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都习惯于坐享其成、仰赖别人、吃别人嚼烂的东西,却仍要伪装出一副光荣劳动的模样,然现在,伟大的时代钟声敲响了,每一个人都将像王5一样,本相毕露、坦诚相见、无处遁形。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始终复杂多样,人们有时意志坚定,有时放荡不羁,有时感情丰富,有时玩世不恭,有时老谋深算,有时不谙世事,但绝大多时候,人们总是习惯站在与生俱来的台阶上对那些无论怎么努力一辈子都跳不上那节台阶的人抱有极度的轻视与傲慢,并从不为此感到羞耻。
阳光普照大地,春去秋就来,一切都会如奔腾江水,一去不复回,回忆总是徒劳无功,而夏季很快也会到来,生活即将重新开始。
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二楼衣帽间,那是我对整个房子最满意的一间屋子,除了有两排玄关样式的柜子以外,房间里有一张欧式的沙发凳,飘窗上立着摆放有很多格的水晶鞋盒,在阳光的投射下异常耀眼。一开始我骑在他身上接吻,后来我趴在沙发凳上任由他站着进入我的身体,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我感受到一阵猛烈的倾泻,我俯身下去把他那还在震颤不已的阳具含在嘴里用舌头缠绕,我抬眼看向他,而他正在抚摸着我的头发并眯缝着眼睛不时地全身抽搐。
他后来才说,这也是他的奔腾岁月,关于我的一切都流进了他的心里,一生都不会忘记。
十二
每天早上,当闹铃的响声回荡在卧室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王5就刷的起床,穿戴好了便出门干工去了。
“冰箱有纯牛奶”我朦胧睡意的说到“吐司自己加热一下就着吃吧”。
等我再次醒来时,总是上午十一点多。有一次我跟着他的闹铃声起床在他洗漱的时候准备了早餐后再接着睡,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多,于是我在时间上不再作任何硬性要求。
我们住在一起后,我逐渐了解到很多王5的事情,我喜欢等他放工后回来洗澡时的样子,他总是喜欢把一脸的洗面奶产生的泡沫往腿上抹,他习惯坐在马桶上解小手,他每次即将完事前总要端着我的脸问我爱他吗,他在很多事情上也有他的一定之规,而我对他的一切生活态度都非常认可,那时我希望能和他共同谱写往后人生的美妙恋歌。有时候,在我准备午饭的时候,他就坐在阳台抽着烟看着书,阳光洒在他脸上,偶尔对我回眸一笑,我感受到那就是我想要的温暖。有时候,我也会感到一阵挥之不去的孤独感,那是在他走出房门准备去干工搬货的时候,他干工的时间是我最难熬的时光,我很想对他说,以后都不要再去干工了,可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每当太阳微微西沉之时,我就开始翘首以盼他放工的时间快些到来,时不时的看一下手表,然后喝下一口小烧,抽一口香烟。每到这时,我的心里就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不是为了恋人的迟迟不到,而是因为我活的越久越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了,因为我知道容颜易逝,因为美好总是稍纵即逝。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与王5本就不一样,与大多数人不太一样,他最大的兴趣是阅读。他总读很多的书,读任何可以弄到手的书本,他还会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下读书感想和心得,有时会把这些心得拍成小视频以作分享,他还会读企业宣传册和产品说明书,读每隔一段时间更新的政治新闻,读他能带在身边的寥寥几本书籍。他一本不落下,本本总有收获。有时,阅读从网上购得的二手甚至七八手的杂志;有时,阅读一些义工免费派发的城市宣传册;有时,阅读路过教堂或者寺庙免费赠送的宗教书籍;有时,他独自坐在阳台阅读一些让我看了都脸红的情色刊物,有时灯光照在画页上,仿佛是我和他的做爱画面被刊登在册;有时,阅读指导电磁炉正确使用手册或者成人电动用品讲解书之类的产品说明书;有时,阅读经典著作小说。总之,阅读一切老天爷送到他手里的东西,他从所有的文字里都学到了一些东西,有时很少,但是留在心中了,有时很多,也不曾被他遗忘。
一言概之,王5本不是个天赋异禀的人,甚至连天资平庸都谈不上,为此,虽然已经快四十岁了,可他仍然每日虔诚的请求老天爷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努力是对的机会,一个让他的信仰不至于崩塌的机会,一个使他坚信追逐理想永不放弃的机会,一个令他年过三十却一事无成还能相信可成事的机会。如果上天把这个机会给了他,他就能满怀希望、与世无争、年复一年、光阴荏苒、无憾辞世。
十三
每次临出门,他总会在我半睡的脸庞轻吻一下,这个习惯一直维系到了第二年秋天。
我曾有过许许多多的朋友,几乎每一个都向我借过钱,也几乎每一个都不曾还钱,后来我才突然想明白,究其原因是她们总是误以为我的钱来的太轻松好似大风刮来一样。有段时日,我也很讨厌自己身上那股玩世不恭的做派,外人看来水性杨花也不为过,这也让我能有机会看到人性深处的污秽肮脏。但凡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惯的人,他们交际起来一向都是‘看菜下单’,就算是亲人挚友,只要不能带来眼观可见或者长远算计的价值也是徒然,他们深耕于一切有助于获取权势与富贵的圈子,并乐此不疲的寄希望于下一代的发扬光大,在去往功成名就的路上他们不愿意为无名之辈耗费丝毫力气,在他们内心深处,明媚的底色上总是夹杂着不堪的趣味,在诚恳善意与低俗虚伪之间,他们权衡再三总会选择后者,而在交际场上从未止步的我,总结出某种规律,他们的结局往往是到头来的一场空白美梦。
在王5出工的时间里,我经常会去铺口给他送饭,有时是正午有时是傍晚,他总是边吃着我准备的便当边跟我讲了很多他的事情,有些我记得住也有大部分我没记住,在他看来,现在终于有人能与他漫无边际的分享那刻骨铭心的记忆。有时候,他会突然的说到“诶,今晚我们去莲花山徒步吧”,不等我回答的补充道“我也就说说,并不是真要大半夜跑去徒步的哈”;还有些时候,他会突然的问道“你真的不嫌弃我是个干苦力的劳工吗”;但更多时候,他总会一本正经的讲到,想当年黄霸与夏侯胜因事入狱,黄霸在狱中恳请夏侯胜教他经术,夏侯胜开始拒绝,理由是都判死罪了还学毛线,黄霸却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于是夏侯胜才同意并教他《尚书》;他还讲到过当年丙吉在监狱里上班,刘病已还是个婴儿就因罪入狱,丙吉出于爱心尽心照顾并在有一次武帝派人入狱杀这个婴儿的时候堵着大门不让钦使入狱,而且后来一直不让人知道自己曾这样照顾过这个婴儿,这个婴儿就是后来的西汉中兴之主汉宣帝。
放工的时候,他总是径直从铺口往屋里钻,一步多余的路都不愿走。我慢慢发现,情场上永不止步的我,时不时会突然的萌发出一种莫名的冲动,我敏锐的察觉到这与其他同我发生过关系的男人们所不同之处。我生就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双唇绯红而湿润,五官精致而白净,身材凹凸有致,神态优雅迷人,声音婉转动人,任何见到我的男人都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追逐者,哪怕为此声名狼藉、倾家荡产也毫不吝惜。正因为这样,我才在每一段匆匆交往后便心生厌烦与后悔,从此不再想联系对方。可是每当一个貌似全新不同的男人对我开始围追堵截的时候,我也还是会跃跃欲试并留存希望,可现实总是令我十分难堪、难以忍受、美梦破碎,徒留一地的鸡毛与污秽,于是我离开了香港,差一点就要彻底对一切异性断绝念想,直到我在深圳再次遇见王5,我才重新鼓舞自己,那就再爱一次吧,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爱了再说。
他讲那些事情的时候,我总是抽着万宝路陪在他身边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看了也是不知所措,这时他总会停下来沉默不语,然后一起眼见着时间在一次次的对望无言中流走,这一切都流进了我和他的眼里心里。
十四
开车送我回香港的路上,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打探我什么时候回深圳,言谈举止突然大变,没有了一向挂在脸上的神秘微笑,还不停的转动着眼珠看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会右手扶方向盘一会左手摸摸鼻子又一会看看时间,好像要借此来掩饰他内心的紧促。
驾驶着我刚全款提的揽胜运动版,从沙河西路转上了留仙大道,沿着京港澳高速快速飞驰了很长一段路,路两侧滑过的翠绿茂盛的榕树因为速度的原因逐渐连成了片,透过车窗放眼看去,改革开放造就的新城市面貌映入眼帘,正如一个阳光时尚的少年般,让人赏心悦目。
“这是个多么美好的时代呀”我感叹道“这是我们的奔腾岁月,正如这飞驰的人生”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很害怕你回了香港就再也不回来了”他略带忧伤的语气说道“有时我也会胡思乱想或者干点莫名其妙的事儿,但更多时候我总是确信无疑的相信,我们会永远的在一起”
“其实,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亲爱的.......”我略带迟疑的说道“额,怎么说呢,亲爱的........”
“那你还是别说了吧,就当我刚话多了”他诚恳的语气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深圳呢”
“放心,很快”我语气坚持的说到“我要说的是,不管以后会怎样,眼下我是你一个人的,你也是我一个人的”。
我们聊了一路,到达罗湖口岸时已是黄昏。临下车时他不住的巡视着停车场四周,不自主的东张西望,像是刑警在搜寻疑犯一般的敏锐机警,担心我还没回到香港地界就遭遇危险。
回到香港后,我跟香港的朋友聊起王5,听得一个个都浮想联翩并窃窃私语,在我们的那个圈子里本来已是没有多少值得一探究竟的秘密,直到我给他们讲起王5,于是他们都满怀好奇的期待能有一天见到王5。
那个年代的人都很难猜,什么事情都有点讲不清,所以大家处处谨言慎行,避免沉溺灯红酒绿纸醉迷金而丢了体面。在香港那阵子晚上,我独自躺在床上,各种关于王5的想象便在我枕边缭绕,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深深的爱上了他并就此无法离开他,并由此也引发了很多的美丽奢望,以此创造无穷无尽的人生姿态,任其牵引进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时我初次来香港时一无所有,而今已是手握大几千万巨资的雍容少妇。年轻时的我,总是仰望着眼前的高楼大厦,在我眼里,面前的这个世界涵盖了世界上所有美好而新奇的事物,于是我下定决心志向远大,要凭借聪明机敏在这高楼林立之间站稳脚跟。我先后做过服务生、超级卖场推销员、医美中介、保险销售员、公司秘书,甚至当过在报纸上都经常刊印的商业大鳄的情妇。正因有过这些复杂不堪的经历,我才深知有些人一旦喝点酒有些醉意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甚至毫无底线,他们中有头发浅白的权贵老头,也有玩世不恭的富家公子,还有沉溺酒色的企业高管,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最光鲜的外表与最肮脏的内里的矛盾结合体,他们总是一边在满脸通红一边又神情冷漠,在君子与小人之间来回切换。
后来,我嫁给了前夫,他是香港原著村民,在九龙地界有大片的祖辈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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