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镇妖殿撞破奸鬼 悬空山得赐天箓 (第2/3页)
满收官,已是黄昏日落。蒙祖师福泽荫护,异类弟子妖气尽得掩盖。
卫凌羽回到院中,除下了往日所着海青,换上蓝布道袍。即日起,乃成上清道士。此次下山,主要是奉师命受箓,而今业已了却,归心似箭,恨不得即刻回到太华山侍奉恩师。
但恩师有命,非石子碎裂不得回山。大凡人不做指望,倒也不在心上;一做指望,便痴心妄想,时刻牵挂。卫凌羽只为念着恩师临别之语,一心想着师父出关,捻着那粒子,真想它立即粉碎。
思潮起伏,夜不能寐,胸中郁闷,悄然出了院子。一步步走上紫芝崖来,耳闻海风呼啸,眼见惊涛席卷,心中空明,展开七十二路碧海潮生剑法,击刺点崩,一招一式,节奏跌宕,融入起起落落的海浪中。
圆月高悬,剑光炫目。一套剑法使尽,不改思归心切,望着深邃幽暗的大海怔怔出神。
忽然有人说话:“道友好雅兴,好剑法。”音色清脆悦耳,是个女子。
卫凌羽转身看向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坤道,着一袭白纱道袍,身材高挑,肤如凝脂,樱唇欲滴,眉心有一道半寸长的细微疤痕,但瑕不掩瑜,丽质脱俗。步履稳健从容,落足寂然无声。既是美人,也是高手。
偷窥旁人练武是江湖大忌,他心底生出些许不满,抬了抬手,道:“静虚子见过道友。未请教道友尊号。”
那女子道:“我叫佘静姝。夤夜难眠,随便走走,不觉到了这紫芝崖,无意间看到道友在此练剑。担心道友发觉怪罪,本想离去,叵耐道友剑招精妙之至,静姝见猎心喜,忍不住看道友使尽,实在抱歉。”
对方直承其事,表述又十分婉转,他倒不好发作,道:“‘静女其姝’,果真是人如其名。”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是讽她窥视自己练剑,而自己竟未察觉。话中并无深谈之意,好教她知趣离开。
佘静姝笑了笑,道:“我真是无心观看,更没有偷学。道友如还不放心,我也演一套剑法,教道友看还便了。”不等回话,足下一点,身子轻飘飘跃出几丈。
她长相颇为秀美,这一跃之间,不仅展示出了极高明的轻功,衣袂随风而舞,鬓角青丝乱扬,衬得娇媚十足。
落下地来,朱唇轻启,吐出一团白气,氤氲若雾,绵密似锦,右手捏个剑诀,那白气拉成箭矢之状,绕身数周,窜上高空,忽而向下射向崖上一块大石。只听得一声轰响,巨石四分五裂。手指回勾,将白气吞入腹中。
这等玄门剑术,虽不及三阴戮妖刀凛冽迅捷,亦有几分神异之处。
卫凌羽不禁好奇心起,问道:“这是什么剑术?”
佘静姝道:“这叫烟雨剑。雕虫小技,不比三阴戮妖刀这等剑仙绝学,只怕不入道友法眼。”
卫凌羽戒心陡起,道:“佘道友有话直说。”寻思自己自到碧游宫以后,从未施展过三阴戮妖刀,但听佘静姝言下之意,分明对他来历了如指掌,恐怕不是无心中撞见他练剑这么简单。
虽说彼此均是上清门下,同根而生,但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佘静姝怔了一怔,道:“我只是想与道友交个朋友。道友怎么这么看着我?”
卫凌羽冷笑一声。佘静姝讨了个没趣,歉然一笑,下了紫芝崖。
被佘静姝这一搅扰,再也没了心思练剑,走下紫芝崖来。随意散步,不知不觉到了岛北海滩,见岸边泊着一艘艘小舟。是夜月明星稀,四下里寂无一人,唯余浪声阵阵。远眺东北,远处一片天空上浓云密布,电光交加,正是雷霆狱山。
突闻身后窸窸窣窣的作响,回头空无一人,唯见一巨岩后露出一角道袍,情知后面藏着一人。也不点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来路走去。
走得远了,才悄然藏匿身形,偷觑岩石背后,见躲着一个中年道人。那道人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鬼头鬼脑地张望了一阵,见附近无人,这才从巨岩后走出,到岸边解下一艘小船乘上,划向雷霆狱山。
卫凌羽看得心头起疑,雷霆狱山又不是什么禁地,上清道人可自由出入,这道人鬼鬼祟祟,定是图谋不轨。
他素无窥人阴私之癖,但那人行为可疑,担心对碧游宫不利,便即奔到岸边。上了一艘船,胡乱拨浆,船只在海面上只打转,却是不走。划了半晌,终于摸出点划船的门道,将船驶离了岸,远远地吊在那人座船之后。
雷霆狱山潜修的道士各有草庐居住,并不露天行功。但那道人做贼心虚,登岛之后走走停停,时不时地扭头四顾,生怕给人发现。
见他是往山顶镇妖殿去的,卫凌羽更加犯疑。这山岛上空的闪电均给镇妖殿摄了去,活物靠镇妖殿太近,易为殃及,这人冒险靠近镇妖殿,自然不是为了修行雷法,那么他是为了做什么?什是纳罕。
那道人已近山顶,距镇妖殿约两百步时驻足片刻,从怀里摸出一个冒白光的珠子,含进嘴里,复又上山去。
卫凌羽这时担心被闪电击中,不敢再跟太近,只远远地蹲伏下来,向镇妖殿观望。那道人到镇妖殿外,跪地叩首,唇齿闭合,对殿内说话。山岛上风吼雷鸣,也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未几,又见一人从金殿中走出。借着闪耀的电光,看清那是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妪,一张锥形脸上布满褶子,两只吊丧眼里凶光毕射,模样畏葸吓人。
那老妪与那道人说了几句话,那道人唯唯诺诺,点头哈腰,谦卑已极。云层中时时降下闪电,劈得金殿上火球纷乱,那两人却安然无恙,不被伤及分毫。
卫凌羽万没想到镇妖殿中竟还有人,觉得古怪中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突然,那老妪向他藏身之处扫了一眼,他顿时遍体生寒,莫名地打个激灵。知道情况不妙,小心翼翼地退下山去,到了岛边,乘船返程。
适才所见实在蹊跷,或有重大干系,打定主意,要去禀知掌教决断。船只靠岸,正要去悬空山,又想空口无凭,捉贼拿赃,还是捉了那道人同去对质,才为妥当。便即躲到了那道人先前藏身的巨岩后。
过了约一炷香时间,那道人划船回来,上岸后快步赶路。刚经过巨岩,卫凌羽倏地自其身后窜出,先点他长强穴,再点他大椎穴。
那道人两大气穴被封,立时瘫软倒地,慌乱叫道:“你是谁,干么偷袭贫道!”
卫凌羽沉默不答,将他抓起,夹于腋下,往紫芝崖奔去。
那道人见不是路,放声大叫:“救命,救命!”
卫凌羽怕他引来其他同门,反而给他当众反咬一口,将他哑门穴也点了。那道人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哼、哼、哼”这样沉重的鼻音。
及至紫芝崖,见佘静姝竟在崖下徘徊,便想绕路避开。
佘静姝早见着了他,纵身驰近,大惊道:“你捉了本宗同门干什么?”
卫凌羽本不欲向她解释,但恐她阻碍自己,便道:“此人可能是奸细,我带他去见掌教。”真气运转起来,足下加劲,几个纵跃,登上崖顶。
但紫芝崖到悬空山只以一条铁索作为连接彼此的桥梁,得双手扯住铁索才能通过,带着一个累赘绝无通过可能。
正为此犯难,佘静姝追上崖来,看出他窘迫,扯下外袍,就中撕成两半,将两片残袍结成索递上,道:“快去。”
卫凌羽伸手接过,道:“多谢,多谢。”背了那道人,拦腰捆绑结实。气运双手,扯住湿滑生锈的铁索,荡开了身子。
穿过迷雾,到了悬空山,奔到正阳子清修的大青石前。见正阳子盘膝行功,解开绳索,将那道人抛在地上,道:“掌教师伯,弟子有要事禀告。”将这道人前往镇妖殿见那老妪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正阳子本来正襟危坐,听了此语,神色立变,从大青石上跃下,厉声喝问那道人:“你是什么人?到碧游宫来是何居心?”
卫凌羽解开那道人哑门穴,那道人连忙叫屈:“弟子是三星观成蟜,这次来祖庭参加授箓大典,听祖庭各位师兄说雷霆狱山能助九四、六四修为圆满,弟子修为已达九四青正顶峰,因此想去撞撞机缘。掌教真人明鉴,那镇妖殿百步之内活物不存,弟子如真上镇妖殿去,焉有生还之理?”
卫凌羽听他狡辩,斥道:“我亲眼见你含了一颗放光的珠子上山,还有假么?那珠子被你放到了何处?”知掌教身份尊崇,自不能像狱卒那样搜身,便将那成蟜翻了身,在他怀中一摸,摸出一颗鸽卵大小、放着白光的圆润珠子,向正阳子递上。
正阳子只瞧了那珠子一眼,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凝视着成蟜,道:“避雷珠。有这个宝贝护持,难怪你能登上镇妖殿。说,你到底为什么去见那妖王钦原!”
末了一句响如炸雷,惊得成蟜浑身抖如筛糠,冷汗直冒。卫凌羽更是心头大骇,才知那个相貌畏葸的老妪,竟然就是被压在镇妖殿下的古妖钦原。
正阳子目光如电,端详了成蟜半晌,见他矢口否认,不肯说实话,闭上了眼睛。
少顷,西方破风声起,一高一矮两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先后穿过岛外迷雾,从天而降,向正阳子行礼毕,道:“掌教师兄,出了何事?”
正阳子向卫凌羽道:“这两位是我师弟,赤阳子和真阳子,你把事情再跟他们说一遍。”
卫凌羽道:“静虚子见过两位师叔。”又将成蟜上镇妖殿的事复述一遍。
两个老道听得面色泛忧,道:“掌教师兄,这事恐怕是聚窟洲群妖在背后捣鬼。”
正阳子轻轻颔首,道:“烦劳二位师弟,把这成蟜带下去,派专人看守,除持我手书之人,其余任何人不许见他。避雷珠是四海龙宫特产——再派本教海族门人,赴四海探听消息。另外,焚符急召三星观观主彭山,我要见他!”
两个老道应诺,抓起成蟜,提气纵上高空,向回掠去。
卫凌羽道:“掌教师伯,那古妖钦原既被压在镇妖殿下,怎么还能出得来?”
正阳子道:“那是它的元神。这老妖修为超凡,可以元神出壳,在镇妖殿外百步之内活动。”转身望向东南,续道:“你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么?”
卫凌羽远眺东南,所见海洋幽暗,浪花汹涌,涛声如旧。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
正阳子道:“那边是聚窟洲。聚窟洲本与大陆相接,数千年前,三界不分,人妖大战,妖族败走聚窟洲。我道家不愿赶紧杀绝,又恐妖族恢复了元气,卷土重来,因此合力将聚窟洲与大陆斩断,放逐大洋中,距碧游宫有六千里。咱们上清祖庭设在这金鳌岛,一来是此地灵气充盈,远离尘嚣,利于修真悟道;二来是为了便于监察聚窟洲妖族动向。”卫凌羽不明他话中之意,便不接话。
正阳子自顾自地往下说:“人妖大战过后,才定三界,天庭初立,幽冥乃设,超凡异类或遭诛杀,或受天庭招安。聚窟洲再无媲美仙人的凶顽大妖,这些年来倒也安分。不过现在看来,妖族兴许要有大动作。你修为已达九四青正顶峰,再进一步,就是人仙。你先别急着走,去雷霆狱山修行些日子,雷灾到来时,我自会替你护法,保你万无一失。”
卫凌羽忙道:“不敢劳动掌教师伯。弟子想暂借避雷珠一用,渡了雷灾,便交奉祖庭。”修行长生本就是夺天造化,渡劫是否成功,全凭个人气数,岂有掌教亲自帮忙抵御的?
正阳子破天荒地说出这番话来,一来是瞧胡升泰的面子;二来是因他无意中撞破成蟜图谋不轨,对他的嘉奖。
正阳子见他推辞,道:“雷灾是雷部降下,非自然界雷电,雷部正神会管你什么避雷珠?避雷珠你不必上交了,带着它,镇妖殿周遭的闪电伤不了你,你到镇妖殿近前,更好感应雷气,早日突破。今晚的事,暂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卫凌羽道:“是。”见正阳子别无吩咐,正欲退下,忽然想起恩师胡升泰年轻时杀废许多玉清道人,玉清教下人人恨他入骨,道:“请教掌教师伯:我师父年轻时为什么杀废许多玉清同道?”
正阳子怔了一怔,道:“你师父曾与一名玉清坤道两情相悦。”
卫凌羽闻言愕然瞠目,就算是广开方便之门的上清宗,也严禁人与异类通婚,何况教规森严的玉清宗?正阳子没再往下说,但他能猜到,那名玉清坤道后来受到了玉清宗严惩,恩师兴许因此暴怒,杀伤了许多玉清道人。
此事涉及恩师年轻时的阴私,不便再往下追问,向正阳子告退。
顺着铁索回到紫芝崖,见佘静姝还立在崖上。
卫凌羽之前得她赠袍,才能顺利带了成蟜去见正阳子,对她的厌嫌烟消云散,稽首行礼,道:“多谢道友适才赠袍。”
佘静姝向对岸张望了一眼,道:“出什么事了?”
卫凌羽不敢漏了口风,道:“没事。贫道要往雷霆狱山静修,告辞。”下了紫芝崖,乘船到了雷霆狱山,含了那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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