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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只要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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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只要他还活着 (第1/3页)

下午五点四十五分,丁齐收到了导师刘丰的微信,获悉鉴定已经结束了。结果并不出乎预料,但丁齐还是一直在等待它真正出来的这一刻,就像完成了某种仪式。导师当然很了解他的心情,所以在方便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

    导师还告诉丁齐,晚上有饭局,他有空可以一起来。丁齐清楚这样的饭局是很重要的社交场合,可他实在没有心情,便推说自己还有事,很遗憾去不了。

    鉴定结果出来后,又是三天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一切都显得很平静,就连公开的新闻报道和网上的小道消息都没见什么动静。

    丁齐也觉得自己前几天那种莫名的不安毫无道理,从专业角度这不过是一场正常的鉴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每个人都是在完成自己的职责,没必要想太多。身为一名心理专家,有这样的异常情绪波动是不应该的,须好好调整。

    再过两天就是国庆黄金周了,佳佳就会回到境湖市。一想起佳佳,丁齐的心情便又恢复了开朗与欢快。这天中午,丁齐散着步走出西大门,前往心理健康中心。正午的阳光明媚,他也面带微笑,心中充满阳光。

    快到心理健康中心大门口,丁齐抬眼看见有一位年轻女子站在路边。微风吹起了她齐膝的裙裾,双腿的弧线很美,裙带勾勒出腰身和胸臀的曲线,身材也很不错,站在那里就像一道性感的风景线。

    但在丁齐看来,这姑娘的双肩似乎有点僵,双臂环抱胸前,仿佛不自觉地在用力。尽管还没有看清其正脸,但她一个人站在路边流露出这种身体语言,心情应该不怎么样,好像压抑着某种情绪。

    丁齐看向姑娘时,姑娘恰好扭头也发现他了,然后就转身松开手臂径直迎面走来。这不是一场偶遇,很显然对方就是特意在这里等他呢,竟是曾找他做过三次心理咨询的刘国男,方才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一看刘国男的样子,丁齐就知道上次的心理咨询起作用了,她已经发生了改变,显露出很有女性魅力的一面。有时候这种改变,主要是发生在行为方式和心理状态上的,并不是说要多么精心地打扮、出门之前要捯饬多长时间。

    刘国男并没有化妆,也没有戴上次那条项链,其实那条项链还挺配她现在这条裙子的。她甚至有些衣衫不整,能看出来出门前很急,裙带系得有些斜,领口也歪了。一双厚底鞋,刚刚超出脚踝的短袜,衬托出小腿的弧线很美,但袜沿却一高一低。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的心情如此糟糕,这么气势汹汹地就过来了?丁齐站定脚步微笑道:“刘国男女士,你是在等我吗?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在……”

    丁齐不记得今天下午有刘国男的咨询预约,身为心理咨询师,当然要尽量避免在咨询室外和求助者打交道。刘国男却打断他的话道:“张艺泽是我弟弟!”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丁齐怔了怔,反问道:“张艺泽是谁?”

    刘国男抬手指着他的鼻子,颤声道:“我弟弟,表弟,从小和我最亲的表弟!你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吗?他就是在江北被害的,死得是那么惨!凶手逍遥法外,都是你们的功劳!”

    丁齐终于反应过来张艺泽是谁了,竟然有这么巧的事,但有时世界仿佛就是这么小。他看过的那份材料,是刘丰导师特意要来的情况简介,只提到了受害人“张某”,并没有说名字,倒是透露了田琦的父亲名叫田相龙。

    刘国男的指尖离丁齐的鼻尖只有十几公分,以她与别人打交道的心理距离论,这已经相当近了,说话时指尖和声音都发颤,连胸口都在发抖。

    丁齐并没有往后退,看着她,尽量温和平静地回答道:“你是说做司法鉴定的事吗?确实是在这里做的,实事求是地讲,嫌疑人在案发时也确实没有行为能力。他虽然不负刑事责任,但要接受强制医疗,就是被关在精神病院里。你弟弟的遭遇我很遗憾,谁也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我们都可能成为受害者……我本人并没有参加这次鉴定,也不知道受害人的名字。”

    刘国男退后一步,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摆手道:“不用说了,你们其实都是一伙的!你丁医生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丁齐问:“我和谁是一伙的?”

    刘国男尖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鉴定专家就是你的导师,你就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你们当然是一伙的,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伙的!是你们让罪犯逃过了枪毙,你们这些专家和罪犯也是一伙的,亏心事干多了,将来会不得好死……”

    刘国男的情绪非常激动,话语中带着恶毒的诅咒。人在偏激时容易情绪泛化,将针对个别人和某件事的不满,扩大到与之有关的所有人和事物上。

    丁齐并没有责怪对方,而是尽量安抚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是一个不幸的意外,你弟弟是受害者。法律规定,精神病人在无行为辨识和控制能力的情况下,不承担刑事责任,而鉴定人只能负责鉴别真伪,然后让法官去裁决。行凶者将接受强制医疗,虽然不负刑事责任,但监护人仍然要负民事责任,如果你对鉴定的结果有异议,可以申请复核。鉴定人不是医生、不是法官、不是警察,不负责治病,不负责判决,也不负责抓罪犯,只是负责鉴定……”

    丁齐很少见地感到自己的表达能力不足,不足以在短短时间内抚慰对方,他的解释都是正确的,但对于此刻的刘国男来说却没什么用处。他只能尽量做到不躲闪,始终保持温和的语气,说话时看着对方的脸,不回避她的情绪发泄。

    这是大学校门外的路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对年轻男女这样说话,也吸引了很多好奇的目光。这个场景太容易引人误会了,周围投来的目光都带着某种质问,甚至还有戏谑的意味,仿佛丁齐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刘国男的事。假如是心理素质不够好的人,恐怕还真有些撑不住。

    刘国男的情绪很不稳定,但已不像刚才那么冲动了,她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丁齐,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恰在这时,丁齐听见一连串的惊呼声,也顾不上刘国男了,立刻拔脚冲进了心理健康中心的大门。

    惊叫声似是从三楼传出来的,传到路边已有些模糊,但丁齐还是听见了,那是人在异常恐惧或突然受到伤害时发出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楼上肯定出事了,而导师刘丰的办公室就在三楼,丁齐原本就是打算去找导师的。

    一楼大厅很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三楼的惊呼声在这里听不见,反倒在外面的路边能听得更清楚,丁齐如疾风般冲进来,把很多人都吓了一跳。有人刚想打招呼问他是怎么回事,丁齐已经冲上了楼梯。

    只有两层楼,跑楼梯比等电梯更快,丁齐跑上三楼时,也听见了楼上有人正往下跑,而走廊上有两名护士倒地。他的脚步丝毫不停,直接冲进了导师刘丰的办公室。

    事后回忆,从丁齐听见惊呼到冲进刘丰的办公室,差不多只有七八秒,可谓神速,在平常情况下再想让他来一次,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他当时就站在大门口,而楼梯离大厅很近,刘丰的办公室离楼梯口也不远,这也是他能及时赶到的原因。

    办公室的门是被踹开的,屋内靠墙的一面文件柜倒在地上,刘丰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站在办公桌的一侧,正在竭力向后躲闪。倒下的文件柜上站着一个人,挥刀正向刘丰的胸口刺去……

    丁齐一个飞扑,顺手抄起一件东西砸向了行凶者。此物是放在入门处格架上的一尊奖杯,底座上面是个上宽下窄的水晶柱,柱子顶端还有一个圆球,球上的磨砂纹路示意是地球,柱身上也有磨砂的字迹:杰出成就奖。

    刘丰得过的各种表彰和奖项多了,只有最重要的奖杯才会分别放在学校和健康中心的两间办公室里。这尊奖杯的形制,还曾被学生们私下里戏称为“杰出成就顶个球”,而如今这尊“顶个球”却救了刘丰的命。

    奖杯正砸在行凶者的右侧肩胛骨部位,这家伙的骨头可真够硬的,水晶球都从柱身上断裂滚落了,他持刀的右臂瞬间就垂了下去,刀也当啷落地,因为肩膀被砸脱臼了。丁齐顺势将行凶者扑倒,从他身上直接踩了过去,一把半抱住已倚倒在墙边的导师,赶紧摁住伤口。

    刘丰今天穿着白衬衫,左边一大片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丁齐没有叫人,因为后面已经有人跟着冲进来了,将趴倒在那里的凶徒制伏。有人喊道:“刘院长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赶紧拿急救包来,叫校医院派急救车!”

    “我没事,先止住血就好……”在一片混乱中,反倒是刘丰先开口,他的反应还算镇定,已经从惊慌中恢复过来。而丁齐觉得心跳得很快,就连手脚都有些发软。

    刘丰伤得并不重。他在屋里听见有人把门踹开,起身走到桌边正看情况,行凶者就持刀冲进来了,他第一反应是奋力拉倒了墙边的文件柜阻挡……对方一刀刺来时,刘丰侧身向后躲闪。刀尖堪堪划中了左胸上方接近肩窝的位置,只留下一道三厘米多长、不到一厘米深的伤口。

    没有伤到内脏,也没有刺中骨头,只是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白衬衫,看着挺吓人的。这里虽然是心理健康中心,但很多医生和护士都懂急救,紧急包扎止血,又有赶来的校医院外科医生进行处置,其实没什么大碍。

    伤得虽然不重,可是过程实在太惊险了,须知行凶者那一刀原本是冲着心脏去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刘丰虽向后躲开了心脏部位,但如果伤口再往上偏几厘米,位置就是颈动脉,真是侥幸逃了一命!

    当丁齐得知行凶者是谁后,也不禁目瞪口呆,就是那位接受鉴定的精神病患者田琦!

    鉴定是在境湖大学心理健康中心做的,病人当然也先安排在这里住院,全程都有严密的看护。而田琦将要接受强制治疗的地点,是境湖市安康医院,也是收治这一类病人的指定精神病医院,今天恰好是转院的日子。

    医护人员正准备让他穿上束缚衣走出病房前,田琦突然掏出了一把刀,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面对一个挥刀的疯子,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地向旁边躲闪,强制性束缚器具还没来得及用上,田琦就已经冲出了病房。

    病房在六楼,田琦是从楼梯冲下来的,在三楼走廊上撞倒了两名恰好经过的护士,是护士的呼声惊动了楼下路边的丁齐。幸亏刘丰推倒文件柜砸了田琦一下、拖延了时间,丁齐才能及时赶到,真可谓千钧一发。

    田琦那把刀是从哪里来的、看护病房里怎会出现这种东西?健康中心已经报了案,公安部门正在侦察。对田琦的审讯没有结果,难就难在对方的精神不正常,田琦自称刀就在那里,他感觉到那里有刀,顺手就拿到了刀。田琦还告诉警察,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告诉他刘丰在什么地方,他冲出病房后就去找刘丰了。田琦是认识刘丰的,至于他要杀刘丰的原因,则令人目瞪口呆——这老小子竟然敢说我有精神病!就因为他说了,所以大家都认为我有精神病,我一定得弄死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精神鉴定的结果算是“救”了田琦一命,但田琦却要刺杀刘丰。这还真是精神病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也是真正的丧心病狂。单从此事的前后转折过程来看,在很多人眼中,又仿佛带着莫大的讽刺。

    “那把刀是从哪儿来的,警方正在调阅监控录像和探视记录,暂时还没有发现。其实更应该注意的,是田琦自称听到的那个声音,究竟是谁在他耳边说了那样的话?”这是在刘丰的家中,丁齐与导师坐在客厅中说话,时间已经是当天晚上十点。

    刘丰的夫人已经拿到了绿卡,在美国定居并工作,当佳佳考到北京大学读研后,平时只有刘丰一个人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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